“是這家吧?”


    天色將亮未亮,陳七便和兒子冒雪來到了大市西街。


    按照張安說的方位尋到王家門前,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忽地把嘴一撇:“也不過是尋常人家嘛,怕還未必有陳掌櫃家闊氣呢!”


    等了半晌不見迴應,他扭頭瞪了兒子一眼,挺胸疊肚上前就待拍響門環。


    可那巴掌虛虛幾次起落,卻始終沒能拍實。


    “你說……”


    他擰著眉迴頭問兒子陳翀:“咱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陳翀未曾搭話,隻是默默的翻了白眼。


    半夜就催命也似的叫自己起來,這時候倒擔心來的早了!


    陳七又道:“要不先等等,等天光大亮了再敲門?”


    陳翀依舊沒有言語,隻是無奈的低垂了頭頸。


    見兒子並未反對,陳七便抄著手,蹲在了門前的台階上,又示意兒子也蹲到自己身邊。


    等陳翀不情不願的蹲過去,他偏頭張了張嘴,有心要說些什麽,腦袋裏卻是空空如也。


    擰著眉想了半天,才記起是要叮囑兒子,進門之後千萬不要失了禮數。


    於是忙又轉過頭……


    “你們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麽?”


    不等陳七開口,旁邊先有人低喝了一聲。


    父子二人這才發現,有三名雄壯的漢子,竟已無聲無息的迫到了近前,瞧那蠻橫的樣子,就知道非官即盜。


    陳翀畢竟年輕,又覺著是自家有依仗,因此不答反問:“你們又是什麽人?”


    其中一名漢子二話不說,亮出一個藍底兒金字的腰牌。


    “官爺別誤會!”


    陳七一個激靈就想要站起身來,卻不妨雙腿發軟,反倒癱坐在台階上,他急忙手腳並用的爬將起來,陪著小心解釋道:“我們是來走親戚的。”


    說著,生怕那三人不信,又往門裏一指道:“我閨女在裏麵做丫鬟。”


    陳翀忙在一旁補了句:“通房丫鬟。”


    陳七瞪了兒子一眼,轉迴頭卻見那三個官差態度大變,個頂個臉上都帶了笑模樣。


    “原來是這樣。”


    之前亮出腰牌那名漢子拱手道:“可要我們兄弟幫著叫門?”


    “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


    說是態度變好了,但陳七哪敢勞動幾個正經官差幫自己叫門?


    忙轉過身急吼吼的拍響了門環。


    “誰啊?”


    不多時,裏麵就傳出了迴應,緊接著那黑漆大門左右一分,露出個衣衫不整的男人。


    那人探頭向外一掃量,立刻堆笑道:“原來是七爺啊,您來的可真是夠早的!”


    陳七見開門的,正是昨天在自己家中,拍了無數馬屁的張安,當下將腰杆子一挺,就待同張安搭話。


    不想張安又掃見了那三名官差,詫異的問道:“三位這是?”


    “張爺。”


    那三名官差忙矮了脊梁,賠笑道:“咱們兄弟見這二位眼生,便過來問了問來意。”


    若仍是錦衣衛在附近設崗,未必會對區區一屆門房如此禮讓。


    但因為久守無功,錦衣衛的人早就已經撤去了,現如今在附近擔任暗哨的,已經換成了幾名山海外衛,對王守業的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張安得知緣由後,也便沒再理會他們。


    熱情的將陳七父子帶到了客廳裏,一麵奉上茶水,一麵解釋道:“二位來的早了,老爺怕是還沒起呢——這樣吧,我讓我那婆娘先去向嬌杏姑娘遞個話,看老爺什麽時候方便見二位。”


    陳七見他方才對那三名外衛的態度,再想想自己昨天拿腔拿勢的,就覺著心下不安,哪還敢說旁的?


    自然隻能唯唯諾諾的應了。


    …………


    後院。


    嬌杏寒著一張瓜子臉,將紅玉用過的溫水潑到院子裏,折迴屋內之後,本待懟好熱水自行洗漱。


    怎料提起銅壺來,裏麵的熱水卻不夠了。


    她氣的將銅壺高高舉起,又狠狠往下一掄,卻自始至終沒敢撒手。


    咬牙切齒將那銅壺輕輕放下,愈發覺得心頭憋悶難受。


    這好容易爬上了老爺的床,將個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他,誰知非但沒見什麽迴報,那態度竟還惡劣了幾分。


    早知如此……


    叩叩叩~


    “嬌杏姑娘、嬌杏姑娘?”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一邊敲門,一邊壓著嗓子輕聲唿喚。


    嬌杏收了心虛,上前一把拉開房門,見外麵是張安家的,便硬梆梆的問道:“這一大早的,又有什麽事兒?”


    張安家的沒想到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笑容登時有些勉強起來,訕訕道:“你爹和你兄弟來了,眼下就在廳裏候著呢——你看老爺什麽時候有空,能過去見一見?”


    “我爹來了?”


    嬌杏聞言吃了一驚,詫異的追問道:“他門來做什麽?”


    “感情你還不知道呢?”


    張安家見狀頓時又來了精神,先將自家男人昨兒奉命,帶著禮物去陳家的事兒說了一遍,又道:“瞧老爺的意思,多半是要抬舉你那弟弟呢!”


    “當真?!”


    嬌杏聽到這裏,早已瞪圓了杏核眼。


    “這還能有假?”


    張安家的胸脯一腆:“我男人……”


    砰~


    不料剛起了個頭,嬌杏就猛地關上了房門。


    張安家的險些被碰了鼻子,一肚子奉承話也都窩迴了腔子裏,忍不住暗罵道:沒規矩的小蹄子,才剛爬到老爺床上兩天,就這般嘴臉,往後怕是長久不了!


    不提她如何抱怨。


    卻說嬌杏關門之後,就激動的闖進了裏間,對著床頭屈膝便跪,口中連聲道:“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唔……”


    王守業含糊的應了一聲,好半晌才探手挑起了帷幔,眯著眸子掃了嬌杏兩眼,又閉上眼睛嘟囔著:“怎麽來的這麽早?也罷,給爺更衣吧。”


    嬌杏急忙膝行幾步到了腳榻上,探著身子先把衣服攏在一處,又蛇也似的攀附了上去,三分服侍七分撩撥。


    等到王守業披掛整齊,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他下地踩實了靴子,得了便宜賣乖的抱怨著:“這也不瞧個時辰,你父兄怕是早等急了。”


    嬌杏青絲散亂的裹在被子裏,氣息不勻的笑道:“但凡老爺高興了,他們多等一會兒怕什麽的?”


    王守業沒在言語。


    向著房門行了幾步,忽又迴頭吩咐道:“你也趕緊起來,莫讓紅玉堵個正著。”


    說著,頭也不迴的出了臥室。


    “哼!”


    嬌杏聽那腳步已是到了院裏,立刻不服不忿的冷哼了一聲,但想到老爺肯抬舉自己的家人,顯是對自己頗有情義,忍不住又癡癡的笑了起來。


    她將兩條腿搭在牆上,倒立了片刻之後,這才急急忙忙披衣起身。


    等拾掇整齊了。


    又冷不丁想起方才那法子,還是喬氏教給自己的,一時又是唏噓又是慶幸。


    那喬氏好容易尋到條活路,卻又稀裏糊塗丟了性命,想想也真是造化弄人。


    不過也虧的她時運不濟,否則老爺屋裏怕又要多一個爭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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