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王守業趕到之前,錢啟就已經抽調了西跨院裏沒當值的內衛,四下裏搜尋徐懷誌的蹤影。


    等到白常啟聞訊趕到衙門,又增調了兩百外衛進城。


    辰正8:oo左右,順天府的百餘名衙役、白役,也加入了搜索隊伍。


    巳時,五城兵馬司調撥兩百巡丁……


    這小七百人花了大半日光景,幾乎將思誠坊翻了個底掉,卻連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未能現。


    就好像,那徐懷誌憑空消失了似的!


    議事廳裏的氣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凝重起來。


    “如果再找不到的話,怕是隻能連夜增派人手,進行全城大索了!否則等那徐懷誌的雙腿恢複之後,不說混出城去,就直接殺出重圍怕也無人能擋!”


    這話之人,是總領外衛的胡獻忠。


    此次徐懷誌脫逃,責任雖然主要是在西跨院,但負責巡邏的外衛,沒能及時現徐懷誌的障眼法,自然也逃不開幹係。


    故而眼下除了錢啟之外,就屬他顯得最為急迫。


    麻貴遲疑道:“可眼下就已經鬧出諾大的動靜了,真要將搜索範圍擴展到全程,到最後卻還是一無所獲的話,咱們怕是不好收場。”


    又聽周吳晟道:“也說不定,那徐懷誌早就逃出城去了——否則又怎會翻遍了思誠坊,依舊毫無所得?”


    麻貴且不論,這周吳晟的話乍聽像是在就事論事,但那幸災樂禍的心思,卻是怎麽也遮掩不住。


    胡獻忠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可身為武人,又沒有王守業那般特殊的地位,到底短了三分底氣,並不敢當麵與其放對。


    “多半還在城內才對。”


    趙奎在末位上,小心翼翼的插口道:“因連下了幾日大雪,往來交通不便,一早趕著出城的人並不多——那徐懷誌要想蒙混過關,怕是沒那麽容易。”


    “特娘的!”


    胡獻忠聽的氣悶,猛然跳將起來,跺腳罵道:“既然沒有混出城去,這一個斷了腿的活死人,難道還能飛上天不成?!還是說他還有什麽同黨?”


    “活死人自然飛不了。”


    這時忽聽上王守業沉吟道:“可要不是活的呢?”


    “不是活的?”


    眾人聞言都有些一愣。


    那徐懷誌要是個死的,還有什麽好找的?


    還是趙奎反應快些,愣怔片刻之後,忽地脫口叫道:“養濟院?!”


    “沒錯。”


    王守業也是霍然起身,斷然道:“就是養濟院!”


    …………


    養濟院,取養孤濟貧之意。


    元時京都內便設有此機構,不過蒙古人自然沒什麽濟世救民的心思,故而這養濟院也便形同虛設。


    到了本朝初年,洪武皇帝朱元璋將養濟院擴充壯大,並推廣到了全國府縣,頗有設下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盡開顏的雄心。


    幽幽兩百載。


    如今的濟民院的規模,比起當初來並無太大變化,口碑卻是兩極分化。


    院中收養的孤兒逾千,稱得上是本朝的一大善政。


    但與此同時,寡老流民卻畏之如虎,寧願凍死在街頭,也不願進入這養濟院中。


    當然,他們凍死街頭之後,也還是要被送到這養濟院的,因為養濟院的另外一個主要職責,就是收斂城中無人認領的屍。


    十月初三傍晚。


    一行人哭哭啼啼的來到了養濟院附屬的義莊內。


    因今年糧食豐收,城中的燒酒也降價不少,而貪杯之人醉宿街頭,自此一睡不起的事情,自然也是屢見不鮮。


    看守義莊的雜役對此早已司空見慣,搓著手慢條斯理的起身,正待拿腔作勢的盤問幾句,一塊碎銀子就塞進了手心裏。


    那雜役被轉過身來,仔細辨認了一番。


    再迴頭時,就換了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哀聲道:“諸位請隨我來吧。”


    迴頭之際,卻現其中有個魁梧的漢子,手裏拎著條麻繩,麻繩上似乎還綁了個轉頭。


    這是什麽風俗?


    那雜役疑惑的掃了兩眼,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倒也沒有貿然開口,直接將這些人引到了義莊東南角,指著幾副薄皮棺材道:“這兩天新收來的屍,都在這兒了,諸位要找到的大概什麽年紀,身量如何?”


    “是……是奴家的公公。”


    人群中閃出一個小婦人,掩著半邊麵孔抽噎道:“今年已近六十多了。”


    嘖~


    這小婦人生的可真是……


    那雜役偷瞄了兩眼,嘴裏歎息道:“都這一把年紀了,下雪天還出來作甚?”


    說著,順手推開其中一副棺槨。


    不過不等眾人看清楚,他又忙蓋了迴去。


    “錯了、錯了,這是順天府寄存的屍。”


    他轉過身,又推開另外一副棺材,大咧咧道:“認認吧,上了年紀的路倒,就隻有這一個。”


    那拎著麻繩磚頭的男子聞言,立刻快步上前,一麵探頭向裏張望著,一麵卻借著身體遮掩,將那磚頭悄悄的放進了棺材裏。


    “哎?!你這是……”


    那雜役見狀,皺起眉頭正要嗬斥,後麵早有人把他架住,掩住口鼻拖到了一旁。


    “義父!”


    李如鬆從棺材前迴過頭來,亢奮的道:“果然是徐懷誌沒錯!”


    王守業自後麵越眾而出,探頭往那棺材裏望去。


    就隻見徐懷誌安詳的躺在裏麵,兩隻眼睛半睜半閉,滿是渾濁迷茫——而讓他這般全無抵抗之力的,正是李如鬆放在他腳踝上的妖印。


    原來這廝逃出山海監之後,就來了個本色演出:混在街邊流民之中,冒充凍餓而死的屍體,繼而被養濟院的人帶迴了義莊。


    這廝倒也真是狡詐。


    若任由他在義莊裏躺上兩三日,養好了腿上的傷勢,說不得就真要逃出逃生天了。


    王守業一聲令下,跟來的內衛們先小心翼翼的,把妖印綁在他腳踝上,然後又戴著皮手套,將徐懷誌抬出了棺材。


    “大人!”


    張四斤如釋重負的請示道:“咱們是現在就迴衙門,還是……”


    “不急。”


    王守業擺了擺手,目光落在了最初被打開的那副棺槨上,一揚下巴道:“把這副棺材打開瞧瞧。”


    本來這個脫身方法要好好寫一寫的,但上章本章說被人看穿了,再寫起來總覺得別扭,想要推到重來吧,又實在沒合適的思路,再說前麵還做了鋪墊,糾結了大半天,最後隻好簡寫——沒辦法,讀者老爺們太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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