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水期,求……】


    旭日東升,子字顆衙署。


    掌班周懷恩揉著肚子,滿臉苦相的走進正堂,就見檔頭徐無咎正捧著幾張宣紙,逐字逐行的細瞧,頓覺古怪不已。


    子字顆的領導班子一共就仨人。


    掌班周懷恩總攬全局;領班呂陽專管內務;檔頭徐無咎執掌外勤。


    雖說近年來,出外差的機會屈指可數,但徐無咎卻依舊‘堅守本分’,向來不肯插手案牘瑣事,今兒怎麽突然改了性子?


    心下好奇,周懷恩便衝領班呂陽挑了挑眉:“老呂,這太陽莫不是從西邊兒出來了?”


    呂陽卻一本正經的道:“太陽從哪邊兒出來的,我是不知道——可您周大掌班,卻指定是剛從茅廁裏出來的!”


    說著,遞過一杯熱茶,指著正中的書案道:“熏香都點好了,就等著您歸位呢。”


    周懷恩苦笑著點指了他幾下,但還是從善如流的,捧著茶杯到了書案前,雲霧繚繞的抿著茶水。


    他年輕時曾被人一刀剖開肚腸,後來雖然幸運的活了下來,可卻染上了脾胃虛弱的毛病,隔三差五就要鬧上一場。


    正抿著茶水,忽聽檔頭徐無咎嘖嘖歎道:“別說,這小子倒還真有些意思!”


    周懷恩頓時又來了興致,於是轉過身背靠著書案,好奇的探問:“徐檔頭,誰有些意思?你方才看什麽呢?”


    徐無咎見他開口過問,立刻站起身來,把那幾張宣紙遞了過去,嘴裏解釋道:“這是昨兒葛長風給那小瓦匠出的考卷,您不妨也仔細瞧瞧。”


    周懷恩接過考卷剛掃了一眼,就忍不住搖頭道:“簡字雖然古已有之,可也沒這麽簡的。”


    “您別看字,看他怎麽答的題。”


    呂陽在旁邊插了一嘴,見周懷恩捧著那考卷,頭也不抬的繞到書案後坐下,知道他是已經看進去了,於是又轉頭問徐無咎:“徐檔頭,聽說河間府那邊兒,又出了樁怪事兒?”


    徐無咎點了點頭,他畢竟是掌管外勤的,消息渠道比呂陽多些,當下就把聽來的傳聞,簡單複述了一遍。


    卻說幾天前,河間府有個姓沈的刑房書吏,被發現赤條條的死在了家中。


    屍體胸腹上有二十幾處血淋淋的傷口,後背上則密密麻麻的長滿了手指頭!


    根據初步調查,他應該是想要割掉身上的手指頭,卻因此失血過多而死的。


    “聽說這廝有兩個綽號,一曰‘沈手要錢’、二曰‘渾沈是手’,不成想還真就名副其實了!”


    “按時間推算,屍首這一兩天也就該運到京城了,要不,到時候咱們也去瞧個稀罕?”


    “不不不!”


    呂陽連忙擺手,滿臉的嫌棄:“這血淋淋的,瞧它作甚?”


    這話聽的徐無咎直齜牙。


    旁人或許不清楚,他和呂陽共事了小二十年光景,對這廝的老底最是清楚不過了。


    甭看眼下慈眉善目的,其實呂陽早年間號稱東廠第一刑名,扒皮抽筋的事兒幹過不知多少迴,現在倒好意思嫌人家血腥了。


    正腹誹不已,又聽呂陽搖頭歎息道:“眼下這世道,可真是讓人看不透嘍——說好吧,出這麽些怪事兒;說壞吧,北方大熟不說,還長出那麽些祥瑞來。”


    徐無咎默然以對。


    在廠衛係統裏摸爬滾打這麽些年,裝神弄鬼的事兒,也不知戳破過多少,他原本對鬼神之說已是嗤之以鼻了。


    可誰承想這嘉靖四十年,竟如此的邪性!


    “果然有點兒意思。”


    這時周懷恩正巧看完了試卷,嘖嘖稱奇道:“原本賀掌刑對他另眼相看,我還頗不以為然,隻當他是有些運道罷了——現在看來,這小子還真是個可造之材!”


    徐無咎也是同樣的想法,但除此之外,卻又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合常理,於是忍不住質疑道:“掌班,你說他一鄉下小子,哪來這份聰明沉穩?”


    “鄉下小子怎麽了?”


    呂陽卻不以為然:“莫忘了他家隔壁那酸秀才,也同樣不是個省油的燈,昨兒一篇文章遞到內閣,竟連聖上都驚動了!早知道,合該一起弄來……”


    “行了。”


    周懷恩擺了擺手:“能把這小王收入帳下,就已經算是不錯了——藍神仙前兩天不是才相看過麽?說他‘生來魂堅、諸邪難侵’,日後必是有大用的。”


    “是啊。”


    徐無咎也接茬道:“咱們這些人,又不指著舞文弄墨混飯吃,真要是當麵鑼對麵鼓,還是小瓦匠這樣的皮實好用!”


    不過隨即,徐無咎又擔心起來:“可就怕這小子太聰明了,咱們不好調教。”


    周懷恩聞言,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以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而言,王守業在考卷中的抉擇,稱得上是老辣沉穩——但與此同時,卻也凸顯出了他遠超年齡的圓滑世故。


    這樣的人,用好了是一把利刀。


    可要是駕馭不住的話……


    “這有什麽。”


    呂陽卻依舊是不以為意:“年輕人嘛,難道還能跟老頭子一樣無欲無求?隻要他有所欲有所求,咱們就能拿捏的住!”


    周懷恩沉吟了半晌,又搖頭道:“他的前程,怕輪不到咱們幫著惦記。”


    “那就從別處著手!”


    呂陽斷然道:“我就不信……”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人立刻收聲,然後將視線集中到了門外。


    不多時,就見一個管事的雜役,躬著脊梁在門外稟報道:“昨日子時前後,王小旗帶了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迴來,至今還留在屋內未曾離開。”


    “知道了。”


    周懷恩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那雜役管事等了片刻,見三位大人沒有別的吩咐,就又深施一禮,倒退著消失在門外。


    等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呂陽頓時喜形於色:“這不就來了麽!快把那試卷給我,我去找小王套套話。”


    周懷恩把卷子遞給他,又順勢交代道:“完事兒,你讓他去道錄司走一遭,宣府進獻的那顆童子參,近幾日突發奇香,聞者皆醉——宮裏的意思,是讓王小旗過去驗一驗,看到底是香氣醉人,還是被迷了魂魄。”


    “曉得了!”


    呂陽答應一聲,隨即又嬉笑道:“要真是香氣醉人,我就讓他討些參須迴來給咱們泡酒!”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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