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岸渡口逆流而上,約走了三四裏水路,漷縣碼頭便遙遙在望。


    但望見歸望見,想要停靠過去,卻是千難萬難。


    蓋因今日停在這碼頭附近的貨船,比前兩天足足多了十倍不止,一眼望去,隱有千帆蔽日之像。


    莫說是碼頭附近已經停滿了,就連河道正中也泊了不下百十艘。


    這些船又多以跳板相連,密密匝匝的直似赤壁戰前。


    要是普通客船,估計三五天也未必能擠到碼頭旁,好在船是民船,乘客卻是橫行無忌的主兒。


    “這特娘又是鬧哪一出?”


    就聽蔣世帆咒罵一聲,指著前麵下令道:“報字號,有不開眼的直接拿下,等上了岸交給漷縣處置!”


    兩個小校答應一聲,各自抖擻了精神,一手按在刀鞘上,一手攏在嘴邊兒,抑揚頓挫的吆喝起來。


    隻兩三聲的功夫,前麵就炸開了鍋。


    莫說是民船,就打著官旗的,也都是如避蛇蠍,足見近年來錦衣衛兇名之盛。


    書不贅言。


    卻說眾人登岸之後,原本應該留在碼頭上,靜候陳彥彬等人渡河。


    然而這碼頭上摩肩擦踵的,簡直是插腳不下。


    為免沾上不必要的麻煩,蔣世帆就臨時改了主意,打算先去縣衙,與留守的三名錦衣衛匯合。


    誰知剛離開碼頭,迎麵就撞見了一彪人馬,領頭的卻也是個錦衣衛百戶。


    互相一對切口,原來是京城裏的吳大人聞訊之後,特地又加派了一批援手。


    當下兩夥並為一夥,再加上原定要進京的劉慕白、趙奎、馬彪、趙三立等人,隊伍頓時膨脹到了三十餘人、六七輛馬車。


    有鑒於此,蔣世帆趁機向陳彥彬建言,希望先將王守業同佛光舍利分隔開來,免得路上被他瞧出不對,再生出什麽禍事來。


    於是等到重新上路的時候,王守業便又和李慕白湊在了一處。


    原以為這花心渣男,既然也猜出了這次進京的兇險,肯定會向自己追問三河之行的見聞。


    哪曾想一路之上,他竟是半句也無。


    最後還是王守業先憋不住勁兒,拿漷縣碼頭上的熱鬧場景,主動挑起了話頭。


    可等他繪聲繪色的,描述完那千帆蔽日的畫麵,李慕白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淡淡道:“漕丁們鬧事,堵了通惠河的河口,南來的貨船進不了京,自然隻能在通州境內逗留積聚。”


    漕丁指的是維係南糧北運的民壯苦力們,據說攏共有數十萬之眾,後世的漕幫就由此演化而來。


    都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況是數十萬之眾?


    所以有漕丁鬧事,並不足為奇。


    奇的是他們竟然膽大包天,堵住了通惠河的河口。


    要知道眼下的通惠河,堪稱是京城的命脈——這冷不丁被一群泥腿子掐在命門上,朝廷能善罷甘休?


    “今年北方大熟。”


    麵對王守業的疑問,李慕白又淡淡的丟出了六個字。


    大熟的意思就是大豐收。


    根據王守業這幾天的見聞,今年北方何止是豐收,簡直是一年能頂五年的收成!


    想到這裏,他若有所悟:“所以今年京城的糧食,不打算再從南方運了?”


    “擬減五成。”


    好嘛,這迴改成四個字了!


    今年的漕運真要是減半的話,幾十萬漕丁還拿什麽去養活一家老小?


    事關生死,也難怪他們敢去堵通惠河的河口。


    不過這事兒和王守業關係不大,他本來就是想借此挑起話頭,眼見李慕白越說越精簡,忙直奔主題道:“李相公,上迴你說要……”


    話說到一半,王守業就停住了嘴。


    因為李慕白隻聽了個開頭,就閉上眼背轉過身,拿臀尖兒對準了他。


    嘿~


    這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王守業雖說有些好奇,李慕白保命的底牌究竟是什麽,可也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道理。


    當下與他背靠背的躺好,一路再無半句言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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