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蕊很糾結:“帶他迴中國,算不算是助紂為虐,放虎歸山?”


    男人低笑一聲:“你相信他是無辜的嗎?”


    喬蕊沉默,半晌才說:“誤殺,也是殺……”


    “那讓他繼續留在那裏?”他提議。


    喬蕊抿緊唇,又搖搖頭:“不能用其他的方法嗎?比如,自首,然後請律師辯護,盡量爭取一個減刑的機會。”


    小市民心態,總是覺得,法律是不可撼動的,不管是哪國的法律,都應該有它的約束xing。


    人,不應該去鑽法律漏洞。


    喬蕊還是太單純了。


    景仲言沒說多,隻淡淡的道:“潛逃三年,已經來不及自首了。”


    喬蕊皺緊眉。


    景仲言又說:“況且,十年的追述期,追述期之後,他依然能走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他可以用別的身份,繼續藏七年,隻是不在美國,而去中國。”


    這是一個取巧的說法,但實際上,還是在走法律漏洞。


    喬蕊捂著頭,哭喪著臉:“早知道就不問你,非要知道,知道後,又糾結不已,老公,我是不是很麻煩?”


    “嗯。”他眉目清雋,瞧著她的目光,帶著笑意:“很麻煩。”


    喬蕊臉垮得更嚴重了。


    他又說:“所以有些事,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沾進去。”


    冷不丁的這句話,喬蕊覺得,他這話裏有歧義。


    她看著他,盯著他的表情,沉默下來。


    他這是暗示她,他不告訴她的事,都是有原因的,都是為她好的。


    喬蕊沉默半晌,沒有表態。


    理智上,人都不喜歡被騙,但是他的做法,好像又是可以理解的。


    喬蕊知道自己和他在接觸的事情方麵,還是兩個方向,他高高在上,看慣了人xing的醜惡良善,看多了那些道貌岸然,他的心境,和她不同。


    他是不是覺得,她很幼稚,也有笨?並且,沒有見識?


    其實他就算不這麽覺得,她自己也這麽覺得了。


    她就是太麻煩了,也太容易糾結了。


    對有些人來說,善與惡隻是兩個字,對她來說,是一種從小打到,生在chun風裏長在紅旗下的思想教育。


    也因此,判斷善惡的方式,就會出現偏差。


    兩個人如果思想總是背道而馳,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所以避免的方式,就是不要提這件事,不要讓分歧有機會出現。


    喬蕊覺得,她應該再去努力一點,去適應他的世界,他的思維。


    付塵說她跟他越來越像了,她卻覺得,她再過幾十年,也趕不上他的一半。


    和是不是聰明無關,而是一種從小的教育方針不同,看待問題的方向也就不同。


    車子又開了一會兒,總算到了市區,紐約,國際大都市,這是個電子城市,市中心有許多的彩色屏幕,播放著不同的廣告節目。


    喬蕊去過京都,但京都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隻有堵車。


    大概因為時間的問題,現在紐約還不是很堵車,車子沿途開過,喬蕊一直在看外麵的風景,商業帝國,果然不是說說而已,就從這些建築和人流來看,就絕對擔得上這個名字。


    “我們是去哪兒?”喬蕊記得,她說要帶他去個地方。


    景仲言沒說話,隻偏頭看她一眼,眼中有些情緒,但一閃而逝,喬蕊沒看清。


    在將近中午的時候,他們到了目的地。


    是一棟郊區的別墅。


    是在紐約郊區的一棟別墅,或者說,是一群別墅群,而他們停在了其中的一棟門口。


    車子停下,他拉開車門,走出去。


    喬蕊也跟著下車,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裏該不會是……”她想到上次同樣的情況,是在慕海市發生,除了地點變了,其他的細節,幾乎一摸一樣,上次,他們是去見的老總裁和總裁夫人,那麽這次……


    他牽起她的手,掌心有屬於他的溫度:“進去吧。”


    “真的是……”喬蕊一下很慌,她低頭打量自己,非常緊張:“你怎麽不早說,我,我知道也要換件衣服,熟悉一下,就這樣,太狼狽了。”


    “進去梳洗。”他淡淡的說。


    喬蕊瞪大眼睛,滿臉吃驚:“進去梳洗?你該不是打算……住下來吧?”


    看男人沒有否定。


    喬蕊覺得頭都開始暈眩了,這扇門裏麵,對她來說,就是個地獄,老總裁也好,總裁夫人也好,都不喜歡她,景仲言卻在這種時候,在她剛剛經曆大變之後,把她帶到這裏來,現在她的狀況是最糟糕的,她也很疲累,可能沒有足夠的經曆應付兩位老人,如果他們覺得她態度不好怎麽辦?更看她不順眼了怎麽辦?


    喬蕊很著急,試圖打商量:“我們不能住酒店嗎?”


    景仲言撫著她的臉頰,細細的看著她的眉眼:“你怕什麽?你是他們的兒媳婦。”


    喬蕊都要哭了:“就是兒媳婦才怕,要是隨便一個打醬油的,我就不怕了。”他們就是不喜歡她當他們的兒媳婦啊。


    男人吐了口氣,低頭安撫的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有我在,擔心什麽。”


    “可是……”


    喬蕊還打算掙紮,他卻已經拉著她的手,去按了門鈴。


    實際上,景仲言有鑰匙,但他沒用,他要帶著光明正大的走進去,他這個決定不是突然產生的,那天從這裏離開,他就有這種想法了,喬蕊不能一輩子被他包裹在身後,她應該被擺在明麵上,以他妻子的身份,以景家少***身份。


    傭人很快來開了門,看到門外的兩人,傭人詫然,這位少爺又來了,之前衝進來,還踢壞了夫人房門的事,他們都還沒忘。


    不過既然認得是少爺,自然是要開門的。


    喬蕊忐忑的的任由景仲言拉著她,她步伐緩慢,抱著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心態,進了客廳,客廳裏麵很明亮,景撼天坐在餐桌邊,好似正在準備用餐。


    碩大的餐桌,隻有他一個人,傭人倒是排了兩邊,不過看著,總是莫名的讓人有點心酸。


    那位老人,背脊微彎,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臉色不好,連飯菜都是清淡為主,看起來,沒什麽食欲。


    他們進來,景撼天轉頭看了一眼,瞧見了喬蕊,眉心立刻蹙起來:“你把她帶來幹什麽!存心要氣死我嗎!”


    他的言語很辛辣,喬蕊身子抖了一下,往後麵縮了縮,藏在景仲言身後。


    這我老總裁,見幾次,就嚇幾次,喬蕊始終克服不了恐懼。


    景仲言沒理他,隻對傭人說:“再拿兩套碗筷。”


    說著,牽著喬蕊走過去,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喬蕊就感覺到一雙銳利冷戾的視線,掛在自己身上,刮得她皮膚都嗖嗖的疼,唿吸都不敢太重。


    她唿了口氣,到底還是壯著膽子看過去一眼,想微笑著打個招唿,卻在對上景撼天緊蹙的眉宇時,什麽話都咽迴去了。


    還是別說了,說了感覺更糟糕。


    傭人拿來了碗筷,小心的看了景撼天一眼,見先生沒有命令不準他們吃,便將碗筷布下,又老實的退開。


    景撼天不喜歡喬蕊,但是景仲言到底是他兒子,見他似乎還沒吃飯,作為父親,他總不會吝嗇一頓飯給他。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吃不下,他轉著輪椅,對傭人吩咐:“把我的飯菜端到房間。”又瞪著景仲言:“吃了帶著你的人,趕緊滾!不要礙我的眼。”


    “不走了。”景仲言淡涼的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喬蕊的碗裏:“有點事要留在美國幾天,這幾天,喬蕊在家陪你。”


    喬蕊啪嗒一聲,手裏握著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景撼天眼神狠狠的緊著,眸光生冷。


    景仲言卻像沒看到一般,淡定的自己開始吃飯。


    喬蕊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瞥了景撼天一眼,又在下麵,拉拉景仲言的衣角:“你在,開什麽玩笑?”


    他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可喬蕊一點也沒被安慰到,隻覺得頭頂上一片烏雲。


    景撼天顯然也氣得不輕,唿吸的力道,重了許多。


    喬蕊看得忐忑,立刻站起來道歉:“抱歉總裁,我們不會留下,我們一會兒就……”


    她話音未落,手被景仲言拉住,將她拉下來,讓她坐好。


    她著急得不行:“總裁生氣了。”


    “嗯。”他無所謂的應了一聲,又夾了一道菜在她碗裏:“先吃飯。”


    哪裏還吃得下啊。


    景撼天冷眼看著兩人的互動,眼睛眯了起來,突然捂住胸口,心髒一陣劇痛。


    傭人眼尖,已經看到了,趕緊迎上來:“先生,要不要先吃藥……”


    喬蕊也立刻看過去,她起身,準備過去看看,卻又被景仲言拉住了。


    “老毛病,吃了藥能舒緩。”


    “可是……”喬蕊很急,他們二話不說的跑來,感覺就好像是來故意刺激這位老人的,老總裁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不然也不會在美國常住,她突然好內疚。“我們一會兒還是來吧,我感覺,這樣不好。”


    他看著她,捏捏她的手心:“始終要他接受你。”


    “但現在,不是好時候。”這位可是病人。


    “現在是最好的時候。”他強調,盯著她的眼睛:“不相處永遠不會了解對方,要讓他接受你,就必須先住下。”


    喬蕊皺緊眉,抿著唇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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