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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之後,冰原的夜來得很快而且異常的冷,幾乎沒有感覺到日頭落下,寒霜已經降臨在黑暗之中。


    阿恆在落葉湖邊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個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存在,也從未消失過的小湖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每次來到落葉湖邊似乎都要出點事,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是個例外。不過恢複了實力後,阿恆還是有自信能夠應對任何突發的情況。


    旁邊的傻大個兒德魯依然沉睡不醒,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到了正常人的大小,唿吸均勻而平靜,似乎還帶著奇特的韻律。阿恆明顯能夠感覺到:在這樣的睡眠中,他的身體恢複得很快,看來這屬於狂化之後的自我修複吧。


    想到修複身體,阿恆立即笑了起來,還有什麽比地下的那些美味的夜蟻更好的大補之物呢。他很快燃起了一堆篝火,看著閃爍的火苗下,被烤熱的地麵上鑽出了一個又一個夜蟻。


    阿恆隨手用樹枝挑起幾個,送到德魯一張一合的嘴邊,仿佛有著天生的敏銳感一般,德魯的舌頭一卷,居然將夜蟻一下子吞進嘴裏,嚼得咯吱咯吱作響,阿恆聽著一陣惡寒,還以為這家夥醒了,仔細一看依然在唿唿大睡。


    看到夜蟻,阿恆又想起那兩個連生火都不會的笨蛋。從小到大,三人從來沒有分開過如此長的時間,不知道現在他們怎樣了。還有大胡子,應該也已經帶領狼騎營迴到狼城了吧,總督大人是不是已經將狼城的叛逆一股腦兒端掉了呢?


    正胡思亂想間,阿恆的眼神忽然一凝,隻聽旁邊的草叢傳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他不動聲色,掌心卻掀起了一陣風暴。


    嚶嚀!一個醜得慘不忍睹的頭顱從草叢裏麵慢慢伸了出來,首先是一嘴的大齙牙,然後是被巨石砸過的整張臉,大耳朵,小眼睛,眼睛上糊著無數的——。


    “龍狐!”阿恆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自從武功盡廢之後,他就失去了與對方的聯係,想不到竟然還能再次見到它。


    阿恆朝著龍狐招招手,龍狐立即發出了嚶嚶的叫喚,顯然也認出了阿恆。它慢慢地鑽出了草叢,艱難地朝著阿恆走了過來。


    阿恆眼神一縮,這才發現龍狐竟然受了傷,後腿有一條血口,竟似被利器所傷。有敵人?阿恆陡然站起身,然而四周一片平靜。他一把抱起龍狐,走到落葉湖邊,將它的後腿傷口洗淨,包紮了起來。又看了看它糊得隻剩下一條縫的眼睛,極其殘暴地把它的頭顱摁進水裏,撲騰了片刻,龍狐那雙萌萌的大眼睛再次露了出來。


    龍狐剛被阿恆從手中放下,就焦急地叫喚了起來,一邊叫一邊轉圈,見阿恆沒反應,它又拖著傷腿要朝北方走去,一邊走一邊迴頭,叫聲更加急切了。


    阿恆皺著眉頭,龍狐究竟想要告訴自己什麽?他幹脆一把將龍狐提了起來,眼中閃現無數星辰,緊接著,仿佛一道光射進了龍狐的眼中。龍狐果然是冰原上最聰明的物種之一,它有過被阿恆控製的經曆後,竟主動向阿恆展示了它的記憶,出現在阿恆眼前的是一幅無聲的畫麵。


    那是一片火光衝天的營地,高大的冰原馬在火光中胡亂地奔跑,一隊隊手持長矛狼牙的猙獰獸騎來迴衝殺。無數神殿騎士先是被粗重的狼牙砸翻在地,又被緊跟而上的長矛刺穿了身體。這是一場慘敗,一場完全不輸於狼騎營的慘敗。


    就在阿恆以為戰場已經無可逆轉的時候,忽然畫麵中衝出了一個刀疤騎士,他身上的鎧甲全部崩裂,身形變得無比巨大。


    狂化!阿恆一眼就認了出來,又是一名狂化騎士,他與德魯一樣,應該都是來自狂戰神族的子弟。


    狂化後的神殿騎士阿恆可是領教過,那是非人一般的存在,無人是戰力還是防禦力都無比驚人。獸人騎士似乎也知道厲害,一個個不敢上前,隻是繞著狂戰士遊鬥。然而,狂戰士同樣非常的靈活。他舉手抬足之間,便殺到了獸人騎士麵前,獸騎輕易地被擊飛到空中,血肉橫飛。阿恆不禁感慨:狂戰士絕對是戰場上的大殺器啊!如果不能迅速製住他,對戰場的破壞不言而喻。


    下一刻,戰場上出現了一個手持古怪法杖,全身包裹著黑色鬥篷的獸人。他舉著法杖,似乎在吟唱著什麽。立即,不可一世的狂戰士抱著頭顱痛苦倒地,他拚命地捶打自己的頭顱,全身的肌肉都快要爆炸了一般。那些獸人騎士趁機撲上去想要殺死狂戰士,卻被暴虐的狂戰士全部甩了出去。


    精神法術?德魯伊獨有的精神法術!阿恆覺得自己真是大開眼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德魯伊用精神法術對敵,想不到竟然是狂戰士的克星。


    狂戰士不甘地抬起頭,麵孔因為痛苦而倍顯猙獰,他猛地吸氣發出了雷鳴般的暴吼,忽然一躍而起,試圖越過中間阻擋的獸人,直接擊殺吟唱的獸人德魯伊。然而半空中,痛苦不堪的他就直接掉了下來,砸得獸人騎士紛紛躲閃。狂戰士雙眼赤紅,順手奪過兩柄長矛。暴吼一聲,竟然將長矛從自己的耳朵狠狠地插入,巨大的痛苦讓他七竅都流出了血液,他竟然直接刺破了自己的耳膜,想要以此來阻止精神法術的傷害。


    阿恆看著無聲的畫麵,卻仿佛親曆這場慘烈的戰鬥。他深切感受到了狂戰士心中的那份無奈與決絕。此人絕對是神殿騎士團中的將領,而且一定是昔日那支頂尖神殿騎士團殘存的的英雄之一,隻有這樣的英雄才會在一敗塗地之下,依然不肯放棄,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求得一線勝機。


    果然,獸人德魯伊也被對方的暴虐嚇到了,開始快速地後退。狂戰士怎麽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將擋在前麵的獸人騎士全都砸成了肉醬。他的臉上充滿了焦躁。因為他明白:巨大的傷害下,狂化已不能持久。如果失去了狂化,情勢將不可逆轉。他必須在最後的時刻將麵前的獸人德魯伊殺死。


    就在這時,狂戰士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支巨大的弩箭,砰的一聲帶起一片鮮血,失去了聽覺的狂戰士,根本無法聽到勁弩的風聲,更無法閃躲。狂戰士暴吼一聲,繼續衝向獸人德魯伊,然而,一根閃電一般的弩箭再次出現了,這一次巨大的弩箭直接插在了他的眼眶,他的身體立即開始萎縮,被巨弩帶著向後連退數步,重重地向後倒去。他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啊,阿恆能想象到狂戰士臨死前的絕望。在他的身後,是無數像沒頭蒼蠅般狼奔豕突的神殿騎士,這些騎士的臉上寫滿了驚恐,竟然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阿恆忽然充滿了憤怒:難道像狂戰士這樣的英雄,用自己無畏的犧牲,依然不能帶給他們一點點勇氣嗎?


    阿恆很快明白了原因所在,隻見畫麵中忽然出現了一隊隊仿佛骷髏一般的士兵。他們披著殘破的鎧甲,死板的臉上掛著腐肉,到處都是流著粘稠液體的破洞。他們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閃爍著紅光的空洞。他們的長矛輕易地刺穿了潰敗奔逃的神殿騎士。


    死靈?!阿恆瞬間認了出來,他在跟隨義父逃亡的過程中,曾經數次遭遇過這種死靈。十年前,他甚至在義父的幫助下,親手殺死過一頭化作死靈的雙頭黑熊。為什麽死靈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極北的死亡之地已經無人鎮守了嗎?阿恆非常清楚:這些死靈一旦分散開來,就會像瘟疫一般遍布整個冰原。


    這些死靈士兵究竟從哪裏來的?阿恆緊緊地盯著那些仿佛行屍走肉一般的死靈,頓時一股熱血湧上心頭,這些死靈的身上竟然全是狼騎營的製式鎧甲。他們竟然全都是慘死的狼騎營士兵。阿恆還沒來得及憤怒,畫麵再次發生了變化。


    隻見那些死靈騎士整齊地向兩邊散了開來,他們的中間出現了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他手中拿著一支白色的骨矛,與身邊的死靈士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統領死靈的神明一般。


    阿恆立即認了出來,這個年輕人竟然是那個早已瘋癲癡傻的劉成城,然而此時的劉成城完全看不出任何癡傻的模樣。他正騎在一匹巨大的黑甲冰原馬上,馬的頭顱被罩在黑甲之中,仿佛不存在的空洞一般。劉成城的眼眸中紅芒一閃,他一指剛剛死去的狂戰士,立即數名死靈撲了上去,正要張口撕咬,卻被劉成城用骨矛狠狠地抽了幾下。


    那幾個死靈立即畏縮地蹲下身體,抬起死去的狂戰士送到劉成城的身旁,劉成城嘴角閃過一絲獰笑,他看著麵前的狂戰士,左手仿佛利刃一般插進狂戰士的胸口。立即,狂戰士胸口的破洞立即冒出了詭異的紅光,竟仿佛燃燒起來一般。下一刻,狂戰士的身體竟然漂浮了起來,緩緩地落在地麵,向著劉成城單膝跪地。劉成城看了一眼周圍的死靈,忽然將骨矛一指狂戰士,立即所有的死靈都對著狂戰士跪拜了下來。


    這似乎是一種冊封的儀式,看得出來,被詭異“重生”的狂戰士已經變成了這些死靈的首領。下一刻,死靈全都散了開來,不停地啃咬地上的屍體,隻要被咬過的屍體全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再次變成了死靈士兵。


    如此血腥暴虐的場麵讓阿恆也不禁生出了心驚肉跳的感覺。忽然,阿恆看到劉成城的目光朝著自己看了過來,不對,這隻是龍狐的記憶,劉成城應該是發現了龍狐的所在。


    阿恆心中一驚,雖然知道龍狐就在自己身邊,還是嚇了一跳。下一刻,龍狐的視線陡然轉了一個方向,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微圓臉龐的少女,正一臉焦急地看過來。


    阿醜?!竟然是阿醜!阿恆忍不住叫出聲來,怎麽會?阿醜怎麽會來了?他隨即明白過來,阿醜一定是聽說了自己被擒的消息,特地趕過來救自己。


    隨即,龍狐落入了阿醜的懷中,畫麵中出現了一個胖胖圓圓的臉龐。阿恆心中一緊:胖子傅天樓也來了?怎麽迴事?義父怎麽可能讓他們過來冒險?郭武呢?來不及多想,隻見胖子的臉已經皺成一團,焦急地推著阿醜,嘴裏不停地說著什麽,從口型可以看出,應該是:快跑,迴狼城。


    緊接著,龍狐的視線中就出現了胖子衝向死靈軍隊的身影,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手持短劍的窈窕少女。阿醜居然沒有逃走,她扔下了龍狐,也跟著胖子衝了過去。


    這兩個傻瓜!阿恆心都揪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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