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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著冰原清晨的寒風,走了一晚夜路的郭武隻覺得胸懷開闊,意氣風發,不由仰天大吼道:“天下之大,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讓我們向冰原發起衝鋒吧!”


    阿恆看著自從進入冰原就進入亢奮狀態的郭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個新嫩菜鳥還不知道冰原的苦楚呢,但願他能一直亢奮下去。


    “武哥,我好餓啊!”一旁的傅天樓摸了摸肚皮叫道。


    “沒出息,師傅讓我們來冰原是曆練的,如果不經饑寒,不遭兇險,怎麽能夠起到曆練的目的呢?”郭武義正言辭地教訓道,有偷偷瞧了瞧阿恆,見對方也翹起了拇指,顯然對自己這番言辭相當讚歎。


    “阿恆,你快說說,我們哪裏能弄到吃的,我快餓死了。”傅天樓見郭武靠不住,又來拉阿恆的手臂。


    “小樓,郭武其實說得對,這次的確是你難得的機會,如果你不想再次被人家當人質,你多少要吃點苦的,師傅不是傳授給你‘無影隨行’嗎?你也發誓要練好這門,呃,逃命功夫,這次正是修煉的好機會。”阿恆拍拍胖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是!你們的教誨我一定會銘記於心。”傅天樓虛心受教,隨即又恬著臉問道,“那修煉完,哪裏有吃的呢?“阿恆與郭武齊齊無語,想想一夜未進食,的確有些餓了。


    這次出來時,月無影已經讓阿醜收走了三人所有的食物,然後強行趕出城。


    “算了,拿去吧!不過小樓你要省著點,下一個水源地在百裏開外,隻有到了那裏才能獵取到足夠多的獵物。否則,之前你隻能嚼那些苦澀的草根了。”阿恆從口袋裏掏出一小包幹糧遞給傅天樓。


    “哇,阿恆你哪裏藏得?”郭武也驚喜道。


    “是師姐怕咱們餓死在冰原上,偷偷留下的。”


    “那我們怎麽沒有?大師姐也太偏心了吧!”傅天樓不滿地叫道。


    “廢話,你能藏得住東西?”阿恆怒道,“不想要就還給我。”


    “別,我隻是說說而已!”傅天樓連忙在幹糧包裏麵掏了掏,“哇,居然還有肉脯。”胖子簡直太驚喜了。


    “肉脯!”郭武也是兩眼放光,一把從傅天樓手上搶過來,看樣子也餓得不輕。


    兩人隨即展開了奪食大戰,那模樣比兩條野狗好不了多少。


    “出發吧!目標距離,一百裏外的落葉湖。我在前麵,你們跟上,記住按照義父的功法,調勻唿吸,挑戰你們身體極限的時候到了!”阿恆一揮手,率先衝了出去。


    ……


    半天後,一汪清水的大池塘邊,躺著如死狗一般的兩人,他們連手指都不願意動彈半點。他們沒想到阿恆口中所謂的什麽落葉湖,居然就是這片方圓不過十幾步的大水塘。按原來的想法,二人還打算洗個澡的,但很顯然,這種池塘撲騰不了幾下就會渾濁的,為了不至於渴死,他們強忍住洗澡的衝動,全都躺在岸邊。


    “起來,起來,全都起來!你們負責生火,我去搞點野味過來。”阿恆在二人身上踢了兩腳。


    “我不要起來,我不要起來。”胖子居然還有體力在草叢裏撒潑打滾,阿恆不得不佩服這家夥的潛力,他對胖子已經夠虐了,居然還沒到底線。


    “我也不想起來,阿恆,你就放過我吧,我以後一定叫你大師兄!”郭武也有氣無力道,這貨沒掌握好節奏,剛才亢奮過頭了,結果現在比爛泥好不了多少。


    “行,那你們就躺著吧,等屁股下麵的食人蟻把你們咬得骨頭都不剩,我就來替你們收屍。”


    “食人蟻?”兩人一個激靈,頓時從地上跳了起來,“哪兒,哪兒呢?”


    食人蟻沒看到,卻見阿恆將幾根枯枝拋了過來:“拿去,清理出一片空地,把火生起來,待會兒你們就看到了。”


    兩人驚疑不定地看著走遠的阿恆,還是乖乖地開始清理空地。又去邊上撿了許多枯草枯枝堆在了一起。約莫過了半刻,阿恆就拎了一隻奇醜無比的動物過來。傅天樓好奇地看著這隻奇醜無比的可憐家夥,不僅一嘴的大齙牙,鼻子和嘴居然還不在一條線上,整個臉仿佛被巨石砸過一般,大耳朵,小眼睛,更可怕的是那隻癡傻的小眼睛,居然還粘著無數的眼屎,真是太特麽的惡心了。


    傅天樓一臉嫌棄道:“這家夥怎麽還沒絕種啊?”


    “你認識?”郭武看著這種完全陌生的動物,驚訝地看著傅天樓問道。


    “不認識啊!”傅天樓迴答得很幹脆。


    “那特麽絕不絕種關你屁事啊!”郭武無力吐槽道。


    “長這麽醜,居然還能討到老婆,還能繁衍後代,你說這是不是太稀奇了。它們能活到現在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傅天樓托著下巴拚命地開鑿自己的腦洞。


    阿恆看著兩人道:“行了,別掰扯了,叫你們生火的呢?”


    “沒火折子啊!”郭武攤開手道。卻見阿恆一抬手,把手裏的動物拋給郭武,又從地上撿起兩塊石頭,蹭蹭蹭幾下就把幹草點燃了。


    郭武抱著那頭不知名的醜八怪,居然一改冷酷形象尖叫道:“哎呀,居然是活的,是活得,活得——”那聲音把正在往火堆裏添草的傅天樓嚇得一個哆嗦。


    阿恆一把將那動物提了過來,笑著安慰道:“怕什麽,這是龍狐,很溫順的。咱們這兩天的夥食就靠它了。”他順手將龍狐提到了離宿營地遠一點的池塘邊,很粗暴地將那醜八怪畸形的頭顱摁進池塘裏,隻留下四個爪子在岸上不停地撲騰,不停的掙紮,不停的……。


    哎呀媽呀!看得那個揪心,郭武和傅天樓一下子被阿恆的殘暴給驚到了,這是要強行溺死的節奏啊,看不出啊,這小子絕對的人麵獸心,兩人打了個寒顫,決定以後一定好好聽阿恆大師兄的話。


    龍狐撲騰了一會兒,漸漸不動了,阿恆提起來瞧了一眼,似乎覺得不過癮,又把它摁進了水裏,結果那隻明明已經不動的龍狐居然又開始拚命撲騰。一人一獸就這麽來來迴迴地折騰。約莫過了一刻鍾後,那龍狐終於徹底不動了。


    阿恆瞥了二人一眼,叫道:“都過來!”隻一眼,郭武和傅天樓就覺得整個天色都黑了下來,他們緊緊地偎依在一起,靠著火堆瑟瑟發抖,似乎要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尋找一絲光明和溫暖。麵對阿恆這個變態的惡魔,他們感覺到自己和那隻龍狐一樣可憐。


    阿恆看著兩人無奈道:“既然不肯過來,就好好地照顧火堆,別熄了。”二人立即拚命地點頭,連忙鬆開對方,一本正經地往火堆裏麵添柴加草,隻是抓著枯枝的手還是抖個不停。


    阿恆看著手頭的龍狐,用力一拍它的腦袋,那龍狐居然悠悠地醒轉過來,而那雙沾滿眼屎的小眼睛已經被衝洗幹淨,居然變得又圓又大,雖然模樣還是那麽醜,卻多了一點蠢萌的感覺。就在它睜眼的一刹那,阿恆的眼中星辰繚繞,仿佛一道光一般,直透入對方的靈魂。片刻之後,這支龍狐就乖巧地趴下了身子。


    “去吧,給我逮幾隻野雞過來。”阿恆命令道。


    那龍狐嚶嚶地叫了幾聲,圍在阿恆身邊快樂地轉了幾圈,一撒腿就跑得沒影兒了。


    “哇!阿恆,有你的呀,我還以為你要淹死那貨呢!”傅天樓衝過來大叫道,這貨隻覺得自己也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龍狐可是寶貝,它是冰原上最聰明的動物之一,它的眼睛對光線比較敏感,遇到強光就會分泌一種液體,這些液體久了就會凝結成塊,粘住它的眼皮,不過這種東西看著惡心,卻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藥物,甚至可以讓那些失明的人重見光明。隻不過,龍狐已經越來越少了,這次運氣不錯,居然碰到一隻,以後就讓它白天打獵,晚上給我們守夜吧。”


    可憐的家夥!郭武和傅天樓看著跑遠的龍狐,不禁默哀道。


    “哇,螞蟻,大螞蟻啊!”傅天樓忽然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叫聲,火堆旁的泥土中果然鑽出了十幾隻拇指大小的螞蟻,大概是受不了地麵的炎熱跑了出來。


    “阿恆,這不會就是食人蟻吧!”胖子嚇得聲音都變了。


    “他們是夜蟻,白天休息,晚上出洞。至於吃沒吃過人我不知道,反正現在它們已經是我們的食物了。”


    “啊?!”二人張大了嘴巴,傅天樓打了個寒顫道,“我們要吃這黑不溜秋的螞蟻?算了吧,我還是等著烤野**。”


    阿恆不理這貨,直接用一根細木棍把螞蟻串在一起開始燒烤。他們不會明白,在逃亡的歲月裏,如果能有這樣的美味,簡直是上天垂憐。


    一刻鍾後——


    那個胖子已經舉著木棍,對著那些夜蟻狂啃,一邊吃,一邊讚歎:“外脆裏嫩,真是太好吃啦!”這個號稱堅決不吃的吃貨一個人就幹掉了一大半。


    阿恆笑看著二人,不得不說,這倆貨雖然各種不滿,各種埋怨,各種呆蠢,但是適應能力還是很快的,相信要不了幾天就能在冰原上獨立生存了。


    不知為何,冰原的夜似乎來得特別快,而且出奇的寒冷。


    靠著火堆的餘燼,阿恆早已熟睡過去。這讓郭武和傅天樓羨慕得不行,兩人眼珠子一轉,立即輕輕爬了過去,準備靠在阿恆身邊取點暖,哪知道還沒靠近,就發現阿恆的身體竟然冰寒異常。仔細看去,連唿出來的空氣都是帶著白霜的。


    變態啊!睡覺都不忘練功,兩人悻悻然縮了迴來。


    傅天樓四下裏瞧了瞧,發現不遠處逡巡走動的龍狐,他強忍著嫌棄走了過去,蹲下身子舔著臉道:“嘿,狐兄,哦不,龍兄,弟弟我快凍死了,一起取個暖唄!迴頭給你找個漂亮媳婦兒,怎麽樣?”龍狐咕嚕了一聲,頭一扭,居然不理傅天樓。


    嘿呦,小樣兒,居然不理我。傅天樓正要動粗,隻聽明明已經睡著的阿恆忽然慢慢道:“她是母的,你要是不介意以身相許,它沒準能答應的。”


    “死阿恆,你倒是睡得香!哥哥們都快凍死了。這鬼地方怎麽睡覺啊!”郭武看著醒來的阿恆立即抓住不放。


    “行了行了,別抱怨了,根據我的經驗,你們這樣的情況隻有一種辦法可以解決了。”


    “什麽辦法?”


    “修煉!”


    “啊?!大半夜的你不讓我們睡覺,還要修煉?”郭武隻覺得不滿情緒已經積累到了極點。


    “郭武啊,你這麽想是不對的,你可是北疆未來的守護者,需要的是堅忍不拔的意誌,健壯非凡的體魄,還有對任何困難都無所畏懼的精神,所以——“


    “我明白了,大丈夫在世,當橫刀立馬,建功立業,豈能被小小的困難擊倒。”郭武立即站起身,無比亢奮地一揮手。阿恆看這模樣就知道不用再動員了。於是將目光看向另外一個滾刀肉。


    “別,別,阿恆,我隻想混吃等死。”胖子看到阿恆目光灼灼地瞧了過來,心肝兒一顫,連連搖手道。


    “唉!小樓,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失望嗎?師傅對你有多失望嗎?最關鍵的是,師姐對你有多失望嗎?臨行前,阿醜歎了口氣跟我說:一定要照顧好小樓,因為他向來都是拖後腿的,他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如果你們再不照顧他,他會死在冰原的——”


    “師姐真的這麽說我?”胖子狐疑道,但是看他蒼白的臉色,就知道已經信了八成,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懶病,但是他可不想被兄弟朋友看成拖後腿的,而且連師姐也——


    “說吧,要怎麽做?”胖子一咬牙道。


    阿恆豎了豎大拇指:“繼續跑,繞著落葉湖跑,不要停,直到忘記自己在跑步為止,直到你連跑路都可以睡著——”不要再多說,胖子已經啟動了。


    阿恆微微一歎,看來郭武私下裏說得沒錯:小樓其實喜歡阿醜,小樓什麽都可以將就,卻最怕在阿醜麵前丟臉。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啊,也隻有愛情的力量才能讓這個死胖子如此拚命吧。


    看著勤奮刻苦的二人,阿恆忽然發現自己才是最無所事事的那個。郭武和傅天樓都有自己的追求,所以隻要稍一點撥,就會向餓狼一樣,朝著他們的方向撲去。然而,他自己呢?阿恆一直認為自己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北疆人,不去追求什麽,跟著義父平平靜靜地過日子就很好。但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他看不得阿醜受委屈,看不得小霜有危險,看不得這倆貨被人欺負,所以他總是不自覺地站在他們的身後,他去報仇,他去保護,他去頂包。因為他幾乎沒有朋友,也深切地知道失去朋友那一刻痛徹骨髓的滋味。然而除此以外呢,他發現自己似乎毫無追求。阿恆其實非常明白,他的精神上一定有一個極大的缺陷,他甚至不能算一個正常人。


    看著胖子揮汗如雨的模樣,阿恆微微一笑:那種期盼而又忐忑,總希望被對方看在眼中,得到對方讚許的心情他也曾有過。隻是十年生死兩茫茫,這種感覺已成為了記憶,她究竟去了哪裏?阿恆也曾偷偷迴到過那個部落,然而那裏早已物是人非,一切成空。但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迴到那個地方,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召喚自己,仿佛隻有在那裏才能找迴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阿恆忽然間有些明白了,自己所缺失的一定就封存在那裏,那裏一定有一扇自己看不到的門,門後藏著的是另一個不完整的自己。隻是打開這扇門的鑰匙已經遺失了。這一刻,阿恆的心忽然跳得厲害,他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


    落葉湖邊的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五天過去了。郭武和傅天樓被埋藏的潛質終於爆發無遺。五天來,他們沒有再叫一聲苦,叫一聲累,而且他們似乎有耗不完的精力,幾天下來,傅天樓圓圓的胖臉都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黑黝黝的窮小子。


    阿恆對這種情況心知肚明,那種冰原夜蟻實際是難得一見的大補之物,他也是偶爾一個機會才發現落葉湖邊有這樣珍貴的存在。正是靠著這些珍貴的夜蟻才得以將二人所有的潛能激發,同樣,他們之所以夜不能寐也是這些夜蟻的功勞。


    經過五日非人的訓練,郭武和傅天樓終於掌握了修煉中最重要最基礎的能力。從此以後,他們無論是行走還是休息,都會不知不覺地修煉。這意味著,他們將以遠超常人的速度成長。這幾天中,以胖子的表現是最令阿恆驚訝,這家夥簡直是一頭魔獸,過去他的天賦被隱藏在懶惰的外表下,如今,他的進步極其神速,甚至能在短時間內能跟上阿恆的速度。阿恆有理由相信:假以時日,配合胖子大奸若愚的本性,他真的能成為天下間第一流的逃跑高手,而這也是胖子一直以來的夢想,雖然這個夢想可恥了一點點。


    冰原的寒氣依然襲人,但是郭武和傅天樓已經可以毫無顧忌地躺在火堆旁睡覺了。這五日的訓練讓他們太困倦了,但隻要經過這一夜的補充,他們醒來後將會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質的改變。


    迴狼城的日子到了,但接下來的路需要他們兩個人自己走了,阿恆摸了摸龍狐的腦袋,這隻相伴多日的很醜很溫柔的家夥嚶嚀了一聲,乖巧地趴在兩人的身邊。阿恆則站起身,向遠方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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