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儒風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讀了起來,結果越讀他的臉色越難看,隻見林飛洋洋灑灑寫道:


    “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讀到這,他脊背發涼。


    “阿,造物的皮鞭沒有到華夏的脊梁時,華夏便永遠是一樣的華夏,決不肯自己改變一支毫毛!”


    此時,他的眼珠子如彈簧一般,快要彈了出來。


    王儒風揉了揉生疼得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看到: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王家的狗又叫起來了。?


    獅子似的兇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竭力想在林飛的字裏行間中尋找可以被抨擊的東西,結果他讀到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大變,嚇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我看出他話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們的牙齒,全是白厲厲的排著,這就是吃人的家夥。”


    “我詛咒吃人的人,先從他起頭;要勸轉吃人的人,也先從他下手。”


    最後,隻見林飛一字一頓地寫道:


    “有了四千年吃人履曆的我,當初雖然不知道,現在明白,難見真的人!


    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


    救救孩子……”


    讀到最後,王儒風已是大驚失色,整個人的臉上滿是深深地震撼,他內心千頭萬緒,不亞於驚濤駭浪。


    “我……我能知道這篇文章的名字麽?”王儒風呆呆地問道。


    林飛睥睨傲然:“狂人日記!”


    “咯噔”


    這名字讓他麵上一紅,‘好一個諷刺的名字!’


    他捏著文章的手有些顫抖,重新又瀏覽起來。


    他想反駁,他想找出文章裏的漏洞,卻發現,


    這篇文章,氣勢恢宏,意境深遠,不知比《杯中窺人》高了幾萬個檔次,文章中的一言一句都是大有深意,值得人反複咀嚼。


    他嘴角泛起苦澀的笑容,這樣的文章,字裏行間對於社會現象的批判深刻透徹,一針見血,犀利尖銳,莫說是他,放眼當今文壇,也足以自成一派,傲視群英。


    問題最深的是,林飛的筆尖銳乃至刻薄,充滿批判思維,具有強烈的民族意識與憂患意識。


    但在這尖刻的筆調背後,又含有對國民和國事的悲憫,讓人讀之如六月被人澆了一桶冰水,反躬自省,毛骨悚然。


    這文風不下於當世任何一個名家,卻也和當世任何一個名家的文風全然不同。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打死也不相信這樣的文章出自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之手。但是,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人怎麽可能去作弊,更不可能把他交給一個孩子去作弊。


    也就是說,這文章定是出自眼前這錦繡少年之手了!


    此刻,他幽幽長歎,臉上陰晴不定,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


    反觀林飛,神色自傲,氣定神閑。


    這篇文章出自前世地球魯迅先生之手。


    他所開創的雜文文體富有現代性、自由性、批判性和戰鬥性,是後世作家最常使用的“批判武器”。


    而這篇文章酣暢淋漓,是魯先生在經曆了沉默與思索之後的第一聲呐喊,


    作品中融入了他多年來的憤怒、怨恨、不滿、焦慮,以及希望、祈求等各種複雜的情緒,也必然地體現了作者多年來對華夏曆史的深思和對現實社會的認識。


    台下地眾人呆呆地望著台上這一幕,他們沒有看到文章,隻是知道眼前的少年麵上有十裏桃花,而王儒風的眼底全是驚懼。


    他們駭然,難道這個少年真的寫出了足以震撼文壇的絕世佳作?


    不下於《杯中窺人》?


    王儒風有些失魂落魄,每看到“王家的狗”、“吃人”這幾個字眼的時候,他的臉頰就如同被人重重地摑了一下。


    而更涼的是他的心,就如同被林飛拿著一枚針狠狠地刺。


    一滴一滴的冷汗順著他粗糙的毛孔滲了出來,不一會兒,他的後背濕了一片。


    ‘不行,不能讓這篇文章流傳出去,否則豈不是坐實了我王儒風就是吃人的人。’


    ‘這篇文章就是戳著我王家的脊梁骨罵啊!這要是傳出去,我王家從此就要背上萬世罵名了。’


    王儒風是文人,更能知道文人的一杆筆對後世有多大影響力。


    看羅貫中一本《三國演義》,風雲跌宕,將諸葛亮塑造成為智計無雙的妖才,反觀周瑜,卻被塑造成氣量狹小之輩,而且被後世千千萬萬人所接受。


    這就是文人一杆筆的厲害,其實,曆史上的周瑜才是智計無雙,風流將相的王佐之才,隻因重病,英年早逝,才成就了羅貫中一枝胡說八道的筆。


    念及此,王儒風恢複了淡定,抬頭怒道:“就因為我質疑了你,你就在文章裏說我王家是吃人的狗,好啊!好啊!文學素養你沒有多少,借著文章罵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剛才我沒聽錯,你還打了你四姨,連師長長輩都不知道尊重,你能有什麽文學素養?不過是一篇無病呻吟的文章罷了!”


    王儒風的話一出口,林飛笑了,台下的觀眾恍然大悟!


    “原來這家夥在文章裏罵王老了,怪不知道王老的表情怪怪的。”


    “剛才看王教授的表情,我以為這家夥很厲害,原來是寫文章罵別人呀,什麽素質!”


    “還吃人的狗,我呸!!”


    林飛笑得更猛烈了,笑得兩旁的梧桐樹“簌簌”顫抖,笑得大地震顫,笑得天空陰雲密布,笑得眾人用詫異的目光望著他。


    天地終於寧靜,隻有他的笑聲在迴蕩,還有那悠悠的風,在為英雄獻上讚歌。


    飄落的梧桐樹葉下,一個錦繡少年笑容頓收,聲音沉鬱: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過去了,


    為什麽到處都是冰淩?


    好望角發現了,


    為什麽死海裏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隻帶著紙、繩索和身影,


    為了在審判前,


    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雷的迴聲,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如果海洋注定要決堤,


    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陸地注定要上升,


    就讓人類重新選擇生存的峰頂。


    新的轉機和閃閃星鬥,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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