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宮裏,宴席還沒開始,主宮室裏已經十分熱鬧了。


    蕙芷去的不早不晚,等她進了宮門的時候,淑妃正在同華嬪談笑,興隆大長公主早早地就到了,正一臉慈愛地叮囑華嬪:“天是熱了些,可你也不大敢用冰的,叫丫頭們多上上心,扇子打的勤快些,屋裏多擺些綠葉子,瞧著也爽利。”


    華嬪笑的溫婉,說些不知道什麽的話逗的興隆大長公主笑的開懷,淑妃在旁也跟著附和,言笑晏晏。


    堂下坐著兩三位瞧打扮位分並不高的宮嬪,和三張鮮少見過的年輕而生疏的臉,各自拘束地坐在一起低聲交談,蕙芷走過去的時候那幾個姑娘都起身神色頗有些怯怯地向她行禮,旁邊跟著一位淑妃派去宮門口接她帶路的女官,瞧見她的目光在那三個姑娘臉上轉了轉,便開口解釋了她們的出身,“穿柳綠色褙子的是工部侍郎張敘的侄女張梔,另兩個姑娘是太常寺丞薑家的兩位姑娘,一個嫡支庶出,一個庶支嫡出。”蕙芷聞言不由得轉頭看了眼這位女官,她瞧起來稍年長些,五官周正,聲音很低,看見蕙芷轉頭打量的目光,也隻是坦然地應了上去,而後恭敬地垂首。


    蕙芷不由得輕輕彎了彎嘴角,宮裏的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的。


    太常寺丞,不過是個正六品官。


    兩個姑娘一個如同春花,一個如同秋月,各有千秋,都生的極美,瞧著年齡和身段,大約都已經是及笄了的,隻是出身使然,不免行動有些拘束怯懦。


    若隻是選美色……


    張梔和兩個薑家姑娘已經瞧見她進了門,約莫是聽見了通稟的聲音,紛紛起身向她福了福身。


    蕙芷衝著張家姑娘輕輕點了點頭,對兩個薑家姑娘迴了個淡淡的笑容,便轉頭繼續往前走,準備上前行禮。


    若是張家姑娘是工部侍郎張敘的嫡出女兒,以孝王現在的身份,倒也可能被選上孝王妃,更何況張敘明麵是穆王的人,可私底下確實孝王的人。可惜了,張敘雖早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膝下卻隻有一個嫡女,不過七八歲模樣,他的侄女,恐怕難得當選。至於薑家的兩個姑娘,若是隻選美色,自然是這樣出身平凡的官家姑娘,更合適一些,太子側妃的位分,恐怕對她們而言都高了一些,若是封個六七品的侍妾,恐怕會合適些。正在思索,隻聽見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慮,“這道百合花釀十分爽口,賞了座下的三位姑娘罷,本宮瞧著顏色規矩,都是好的。”


    淑妃眉目淡淡,仿佛隻是說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一般。薑家的姑娘,並沒有言明是哪位姑娘,底下的宮人自然是兩人都賞了。


    而兩個姑娘接了賞,喜上眉梢。


    蕙芷瞧著,若有所思。


    顏色規矩,可不就是給太子選側妃的要求麽?張梔是工部侍郎家的女眷,身份不俗,何況工部在六部之中那般重要,想來淑妃知曉張敘的身份,也不會將張梔納入給太子選側妃的名單中。


    大約是打個幌子,屬意了薑家的兩個美人罷了。


    不過她隨即上前恭恭敬敬地向主座上的三人行了禮,禮還未完,自然就被淑妃勸了起來。殿門裏又來了些人,淑妃起身去囑咐女官。


    興隆大長公主笑眯眯地看著蕙芷,眼神慈愛,看得蕙芷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起來。


    “你如今及笄也有些日子了,可有消息了?”


    蕙芷的臉騰的一下子就像熟蝦一般變得通紅,太皇太後和大長公主是都知道,等她及笄後才同裴顧圓房的,如今也隻不過十來天,可看興隆大長公主的模樣,分明是知曉裴顧沒能等到她及笄。


    不過這也容易猜,畢竟裴顧明麵上被皇上勒令“閉門反思”。隻不過她終究還是臉皮薄,想了想剛剛過去的小日子,隻輕輕開口道:“並沒有。”


    興隆大長公主輕輕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你們兩個都還年輕,也不急於一時——裴小子的傷養的怎麽樣了?聽說是有些嚴重的。”


    蕙芷眉頭一皺,眼圈就有些發紅,拉著興隆大長公主的手:“……您是沒瞧見,肩膀上那麽長的口子,輕易不敢動,一動傷口就要破開,好不容易邊上結了痂,天氣又這麽熱,真是怪折騰人的。”


    可畢竟這是宮宴,這話一帶而過,可該瞧見的宮人也都瞧見了武威候世子夫人提起世子的傷勢,一臉苦相,險些哭了。


    人在高位,常常會招來別人的眼光和打量。蕙芷不論出嫁前或是出嫁後都身份尊貴,她又不常在京中走動,所識之人是在是有些少,是以堂中錯錯落落或站著說話,或坐下品茶的未嫁的姑娘們、低階宮嬪們,同她三三兩連地見禮後,便都多少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她。


    薑七娘一雙杏眼自從蕙芷進了玉堂宮裏便緊緊地黏在了她的身上,一會兒低聲跟薑十一娘道:“你快瞧,旁的夫人們按品大妝都顯得有些呆板,偏她將紅色的金線罩甲穿的這般窈窕,難怪聽說武威候世子對她寶貝的不得了!”


    一會兒看見興隆大長公主對蕙芷慈愛關懷的模樣,不由得咂舌:“那可是大長公主啊!皇上的親姑姑!多麽尊貴的人!竟對她那般慈愛關懷,便是大長公主能多看我一眼,也是天大的恩賜!”


    薑十一娘是庶出的姑娘,不及七娘這般大膽,隻好拽著她的袖子低聲訥訥道:“七姐也該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貴人,咱們不過是六品官的家眷,這滿屋子裏,哪個不比咱們身份貴重的?”


    薑七娘瞥了她一眼,湊近了低聲對她道:“你個沒出息的!祖母好求歹求低聲下氣地那般對著張家夫人,連傳家的玉雕送子觀音都送給了張夫人,不就是為了咱們姐妹求一個前程嗎?”


    薑十一娘訥訥點頭。那送子觀音是羊脂玉雕成,手掌大小,雖在權貴之家看起來不甚貴重,可重在它極其靈驗——太祖輩兒子嗣不豐,往前連著三四輩都是獨苗,娶了媳婦生了孩子,老子不是病死便是出事客死他鄉,老太爺是遺腹子,娶了太奶奶後,便使了法子從明鏡寺請了一尊送子觀音來。自從請了觀音後,太奶奶三年抱倆,待家裏嫁女娶婦,便又去明鏡寺請了兩尊來,斥資單修了家廟,仔細供養。自打那以後,薑家便枝繁葉茂了起來,祖輩兄弟五個,五個門頭下的叔父輩更是十數之上,是以京城裏知曉薑家的人,都曉得這尊觀音極其靈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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