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華,”周淑妃突然輕輕地歎了口氣,叫了她的閨名,打斷了她說的話,“你年紀還小,尚且不知宮中險惡。我從來不跟她們爭什麽搶什麽,我也沒有什麽好搶的。我早已不是青春模樣,隻不過是皇上念舊情,才是今天這個模樣,可你不一樣。”歲華安安靜靜地看著淑妃的放在膝上的手。塗著淡粉的顏色,手指纖長,保養得宜一點不像這個年紀的婦人。聽見淑妃叫她名字,便抬頭看過去,眉頭輕輕一皺,“娘娘的意思是?”“你初入宮中,便出了這麽大的風頭,於你不是什麽好事——趁著沈氏失勢,你新入宮,你當下最緊要的事,是抓住皇上的心,而不是跑到我這個早已經被大家忘了的宮妃這裏表忠心。”歲華乖巧地點點頭,微笑輕聲道:“多謝娘娘指點。”隨即送上了繡好的扇套,“學藝不精,唯獨繡工還算拿得出手——娘娘不要嫌棄才是。”心裏卻樂開了花。淑妃難得能這樣地點撥她,何嚐不是一種示好的意思?周淑妃瞥了那扇套一眼,紅色雲紋的緞子上繡著綠色的竹子,小小的扇套上,布局精巧,繡工細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玄色,雲紋,竹子。最適合這扇套的人,還是皇上。淑妃輕笑著接了過來,道:“繡活傷眼,華婕妤以後還是少做為好。”做多了,就不值錢了,帶著的人,也不會覺得太珍惜了。***在嘉木堂用了一碗貢米粥,幾塊棗泥山藥糕,迴了玉華館的蕙芷和一直待在院子裏的江采瓊閑聊起歲華在宮中的情景。蕙芷語氣中不無擔心:“三姐才剛剛入宮,就這般同沈貴妃過不去,還是怪讓人擔心的。”“三姑娘往常沒進宮的時候,也算是侯府裏是最得體懂事的人了,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和別人的提點,恐怕她也不會做這樣出風頭的事情。你就不要太過擔心了。前朝後宮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什麽事情,不是還有侯爺嗎?”江采瓊勸慰她道。心裏卻想,小師妹才這麽大的年紀,竟就整日裏琢磨這些,總歸不是什麽好事,要找機會同師叔說一說才好。蕙芷點點頭。江采瓊起身環視了一番屋子。攜芳和阿蔓在玉華館的東廂房換新做好的簾帳床幔,佩蘭去吩咐午膳的菜式,門口外麵站著兩個打簾子守門的小丫頭,院子的抄手遊廊下坐著幾個剛剛為走廊上擺著的花草鬆土澆水的小丫頭,屋子裏反而隻剩下她和蕙芷。蕙芷瞧著她的模樣,覺得有些異樣,不禁出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你竟這般緊張?”江采瓊話說的有些猶豫:“我早上收到了裴師兄的信兒,正不曉得要如何跟你說才好。”“是出了什麽事嗎?可是要緊的事?”蕙芷擰著眉頭反問道。“用的事行走江湖時常用的法子,傳了一張紙條進來。看樣子應當是要緊的很,可他並沒有明說是什麽事……隻是說……隻是說......”江采瓊的口氣越發的猶豫了起來。“隻是說什麽?”蕙芷瞧著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奇怪道:“你倒是說呀?這麽猶豫,奇奇怪怪的…是什麽事?”“他的意思,是今天夜裏叫我幫忙,陪著你一起,支開你身邊的丫頭,他有話要親自對你說-——”私下見麵?蕙芷聽完,剛剛喝的一口水含在喉嚨間,吐不出也咽不下,嗓子變的如同被撓了癢一樣頓時癢起來。一口氣憋在嗓子間,江采瓊眼瞧著著急,正要去拍她的背幫她順氣,蕙芷就急急地咳了起來。從廚房吩咐菜單、剛剛走迴玉華館門口的佩蘭,一聽見屋子裏的聲音,急匆匆的就走了進來,連聲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咳成這個樣子?要緊不要緊?可要去請大夫?”“無..咳咳…無妨,江娘子講了個笑話,我正喝了口水。”蕙芷伸手端過來一杯茶喝了一口,順了順氣,“不巧就嗆著了。你去煮一壺蜂蜜茶來,我潤潤嗓子。”又看著佩蘭緊張的臉,噗嗤一聲笑出聲:“請什麽大夫?江娘子不就在我麵前?哪裏還需要外出請什麽大夫?”佩蘭不由得也笑了出來,連忙點頭應諾,連忙轉身出門去尋蜂蜜。蕙芷又喝了口茶,一口氣才完全平複下來,問江采瓊:“這是什麽意思?有什麽話,不能在外麵安排見一麵再說嗎?非要半夜裏跑到府裏來說?”簡直胡鬧。江采瓊見她這副有些生氣的模樣,這才開口解釋道:“前段日子風聲緊,各方勢力對你都盯得緊,你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如今你們兩人又訂了親,除非京城有人設宴,又同時請了你們,不然的話,你們還是避嫌的好。前幾天你同我一起外出去藥坊,已經不是很妥當了。如果再去什麽地方,難保不會被人發現?”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道理。江采瓊看她聽了進去,繼續道:“府裏明裏護衛的府兵大多在外院,內院的守衛,多是你父親從無音穀挑出的暗衛。裴師兄既是無音穀的徒弟,手裏又掌握白虎衛,這些護衛就算不知道他是誰,無論如何,還是識得白虎玉佩的,是以總比外麵安全——他既然敢半夜來見你,自然有私下見你的原因,我陪著你,你總可以放心了吧?”蕙芷心道也是。念他武功再高強,也免不了被府裏的暗衛發現,若是暗衛告訴了父親,他要是沒有什麽正當的理由,怎麽能隨意出入女眷的宅院呢?未免太膽大妄為。這樣想想,便放下了擔心,勉強鬆口:“若不是什麽要緊的事,看我不去向父親告狀!”遠在武威候府聽風堂裏的裴顧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噴嚏。他正在想,怎麽才能悄悄到暖暖的院子裏,不被周圍的暗衛發現?後院暗衛武功之高,換防頻繁,江采瓊也沒能摸出什麽門道來。不過說來也對,承安侯秦惟恩是無音穀老穀主的得力弟子,奇門遁甲之術也十分精通,恐怕他夜裏從頂上往下,看到的承安侯府院子,說不定就是個什麽奇怪地陣呢。真是叫人頭疼。萬一這事情被師叔知道了,叫他說什麽理由是好呢?***求推薦和收藏~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