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夫人帶人捉走了紅藥，秦二老爺自個兒在書房裏愣神，好半天沒緩過神來。等想明白的時候，怔怔地看著外麵漸漸黑透的夜，覺得這心裏涼的透徹。
紅藥的事，就仿佛一根不輕不重的刺，紮在心裏，拔不出按不動，不曉得什麽時候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這開出來的花結的果，是夫妻不和還是兄弟不睦，尚未可知。
二房裏正鬧的亂作一團，福壽堂裏的孫太夫人卻接到了宮裏送的信，太後娘娘宣召孫太夫人第二天入宮。
送走了傳消息的人，去二房陪周二夫人捉人的孫嬤嬤也迴了福壽堂，默不作聲地陪在太夫人身邊。
“秀蘭，你說太後這時候突然叫我進宮，是為了什麽？”孫太夫人喝著一杯清茶，轉頭對身邊的孫嬤嬤問道。
孫嬤嬤原就是孫家的家生子，一直伴隨太夫人左右，很得看重。
“太後娘年與夫人自幼就感情深厚，隱約是還沒出正月，湊個喜氣，您老姐妹倆見見麵說話談心呢？”
孫嬤嬤話裏話外，也透露出這次的古怪。
並不是節慶日子，過年的時候她才帶著得了誥封的女眷去慈寧宮拜過年禮。若說沒有什麽事，太後無端不會叫她入宮；可若說有什麽事，這眼下有什麽大事，會讓她入宮去？
孫太夫人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晚膳也沒吃幾口，粗略地就著小醬菜，喝了碗白粥就歇下了。
一夜也不曾睡好。
第二天早早地起身沐浴更衣，按品大妝。
“太後這次一定是有什麽消息要透出來。我們都這麽把年紀了，每次入宮都要按品階入宮，天還冷，這樣入宮一次貌似是恩澤，其實卻是折騰。太後娘娘與我自幼關係甚篤，輕易不願讓我這般折騰。”孫太夫人整理了黛青色團壽紋馬麵裙的係帶，扶正了頭上的金蟬鑲紅寶石的掩鬢，扶著孫嬤嬤的手上了馬車。
慈寧宮裏點著沉水香，孫太後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神色有些不虞，見了禮，就開門見山道：“三皇子實在有些荒唐。讓我如何與你開口說……”
孫太夫人麵帶疑惑，還未曾開口問出，就聽見太後說了句讓她目瞪口呆的話：“三皇子年紀到了也該大婚了。貴妃和皇後都覺得沈家的姑娘養的好，堪當皇子妃，誰想到前幾日蘇家的宴席上，老三不知道怎麽就看上了秦家四姑娘，瞞著皇後和貴妃，直接求到了皇帝哪裏，要秦四姑娘做側妃……”
孫太夫人聽了這話，喉頭一緊，憋了一口氣，就急急地咳了起來。
“偏皇帝向來在女人的事情上用心不多，全然忘記了下個月入宮的有秦家的三姑娘……這會指婚的旨意已經擬好了，就等皇後用印，內務府備好聘禮，就要去兩府上宣旨了！”
太後一口氣說了來龍去脈，神色不明地看著孫太夫人。
承安侯府的三姑娘就要入宮做皇妃，誰承想四姑娘就被皇子看上，卻是做皇子側妃。一府的姑娘錯了輩分都進了皇家，可不是什麽說起來好聽的事！
“可是三姑娘與四姑娘是同一輩……終究有些不合規矩。”孫太夫人緩了緩神，又順了順氣，才慢吞吞地說。
“老三前陣子辦差事辦地漂亮，皇帝很是賞識，這次論功行賞，老三隻提了這一個，皇帝沒做多想也就應了。”太後斟酌著語氣道，“好在兩個姑娘是隔了房頭的，又是側妃……下個月三丫頭入宮後，等老三大婚，恐怕且陣子辦呢，到時候，事情也就淡了。”
孫太夫人心下了然。
再不和規矩的事，碰上了天家，那規矩還不是他們定的？說句不中聽的話，歲華進宮是做小，歲紛被三皇子看中也隻是側妃，就算將來前途再好，大也大不過正室去，正經算輩分，且還看著歲華在宮裏能不能混出個名頭來。
三皇子既然親自求到了皇帝麵前，就可見他勢在必得。說來說去也就是個側妃的名頭，皇帝又何必為了一句莫須有的“規矩”而傷了自家兒子的心。
孫太夫人許久才吐了口濁氣：“承蒙三皇子抬愛，這是侯府的榮幸啊。”
太後麵帶難色。
這樣荒唐的賜婚，對秦家而言，著實是有些可笑。
孫太夫人心裏卻仍然不安。侯府與皇家向來保持著的距離，如今卻步步緊貼，不僅一個姑娘要入宮做妃嬪，還有另一個姑娘要進皇子府做皇子側妃，不僅錯了輩分，還與多嫡的熱炕頭貼的緊緊的。
孫太夫人覺著這慈寧宮裏的炭火真是燒的太旺，誥命的禮服也著實厚實，腦門上的汗一點點滲出來。不等太後留她用膳，就匆匆告辭迴了府。
走前太後又說了句：“老三歡喜四姑娘，我冷眼瞧著，恐怕要求個恩典，先娶側妃進門。”
孫太夫人身形一凜，端正地行了禮退出了慈寧宮。
初春的天氣還涼涼的，宮門口的風一吹，一口清涼的風就順著唿吸進了肺腑。人就清醒了起來。
後宮啊，紅牆綠瓦，金頂宮殿。漢白玉的台基雕刻地整齊肅穆，一階一階地往上修葺，將宮殿供奉地高高在上；楠木的大柱，直指穹頂，那權力的頂峰坐著的人，手裏握著的力量，足以成就一個家族，也毀滅一個家族。
在他們眼中，小小的一府，又算的了什麽？小小幾個女子，又怎麽比得過手裏的權杖？
孫太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神色中的不安與憤懣卻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宮牆中。
迴府後孫太夫人見了王氏，將宮裏的消息遞了過來，說到四姑娘歲紛：“好在和歲華是隔了房頭的姑娘，隻是側妃，也不算是什麽忌諱。”
又囑咐她：“好生養胎，你年紀也不輕了，過三個月再操持這些事情。歲紛的事，讓人去稟了林氏，多少都是宮裏辦事，也不用我們操勞。”
王氏聽了消息還在愣怔著，太夫人就已經擺擺手讓人抬著軟轎將她送迴了嘉木堂。
在叢青院裏安靜養身體的林姨娘陡然間得了消息，又驚又喜又惱。驚的是三皇子居然親自求到了皇帝麵前，這是多大的榮耀！喜的是她的歲紛總算也有了個好去處；惱的確實歲紛雖然被賜給三皇子，可終究也隻是個側妃。
林姨娘整一天都是一會笑一會呆一會愁眉不展，一會又樂樂嗬嗬的。用苦笑不得、七情上麵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紅藥的事，就仿佛一根不輕不重的刺，紮在心裏，拔不出按不動，不曉得什麽時候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這開出來的花結的果，是夫妻不和還是兄弟不睦，尚未可知。
二房裏正鬧的亂作一團，福壽堂裏的孫太夫人卻接到了宮裏送的信，太後娘娘宣召孫太夫人第二天入宮。
送走了傳消息的人，去二房陪周二夫人捉人的孫嬤嬤也迴了福壽堂，默不作聲地陪在太夫人身邊。
“秀蘭，你說太後這時候突然叫我進宮，是為了什麽？”孫太夫人喝著一杯清茶，轉頭對身邊的孫嬤嬤問道。
孫嬤嬤原就是孫家的家生子，一直伴隨太夫人左右，很得看重。
“太後娘年與夫人自幼就感情深厚，隱約是還沒出正月，湊個喜氣，您老姐妹倆見見麵說話談心呢？”
孫嬤嬤話裏話外，也透露出這次的古怪。
並不是節慶日子，過年的時候她才帶著得了誥封的女眷去慈寧宮拜過年禮。若說沒有什麽事，太後無端不會叫她入宮；可若說有什麽事，這眼下有什麽大事，會讓她入宮去？
孫太夫人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晚膳也沒吃幾口，粗略地就著小醬菜，喝了碗白粥就歇下了。
一夜也不曾睡好。
第二天早早地起身沐浴更衣，按品大妝。
“太後這次一定是有什麽消息要透出來。我們都這麽把年紀了，每次入宮都要按品階入宮，天還冷，這樣入宮一次貌似是恩澤，其實卻是折騰。太後娘娘與我自幼關係甚篤，輕易不願讓我這般折騰。”孫太夫人整理了黛青色團壽紋馬麵裙的係帶，扶正了頭上的金蟬鑲紅寶石的掩鬢，扶著孫嬤嬤的手上了馬車。
慈寧宮裏點著沉水香，孫太後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神色有些不虞，見了禮，就開門見山道：“三皇子實在有些荒唐。讓我如何與你開口說……”
孫太夫人麵帶疑惑，還未曾開口問出，就聽見太後說了句讓她目瞪口呆的話：“三皇子年紀到了也該大婚了。貴妃和皇後都覺得沈家的姑娘養的好，堪當皇子妃，誰想到前幾日蘇家的宴席上，老三不知道怎麽就看上了秦家四姑娘，瞞著皇後和貴妃，直接求到了皇帝哪裏，要秦四姑娘做側妃……”
孫太夫人聽了這話，喉頭一緊，憋了一口氣，就急急地咳了起來。
“偏皇帝向來在女人的事情上用心不多，全然忘記了下個月入宮的有秦家的三姑娘……這會指婚的旨意已經擬好了，就等皇後用印，內務府備好聘禮，就要去兩府上宣旨了！”
太後一口氣說了來龍去脈，神色不明地看著孫太夫人。
承安侯府的三姑娘就要入宮做皇妃，誰承想四姑娘就被皇子看上，卻是做皇子側妃。一府的姑娘錯了輩分都進了皇家，可不是什麽說起來好聽的事！
“可是三姑娘與四姑娘是同一輩……終究有些不合規矩。”孫太夫人緩了緩神，又順了順氣，才慢吞吞地說。
“老三前陣子辦差事辦地漂亮，皇帝很是賞識，這次論功行賞，老三隻提了這一個，皇帝沒做多想也就應了。”太後斟酌著語氣道，“好在兩個姑娘是隔了房頭的，又是側妃……下個月三丫頭入宮後，等老三大婚，恐怕且陣子辦呢，到時候，事情也就淡了。”
孫太夫人心下了然。
再不和規矩的事，碰上了天家，那規矩還不是他們定的？說句不中聽的話，歲華進宮是做小，歲紛被三皇子看中也隻是側妃，就算將來前途再好，大也大不過正室去，正經算輩分，且還看著歲華在宮裏能不能混出個名頭來。
三皇子既然親自求到了皇帝麵前，就可見他勢在必得。說來說去也就是個側妃的名頭，皇帝又何必為了一句莫須有的“規矩”而傷了自家兒子的心。
孫太夫人許久才吐了口濁氣：“承蒙三皇子抬愛，這是侯府的榮幸啊。”
太後麵帶難色。
這樣荒唐的賜婚，對秦家而言，著實是有些可笑。
孫太夫人心裏卻仍然不安。侯府與皇家向來保持著的距離，如今卻步步緊貼，不僅一個姑娘要入宮做妃嬪，還有另一個姑娘要進皇子府做皇子側妃，不僅錯了輩分，還與多嫡的熱炕頭貼的緊緊的。
孫太夫人覺著這慈寧宮裏的炭火真是燒的太旺，誥命的禮服也著實厚實，腦門上的汗一點點滲出來。不等太後留她用膳，就匆匆告辭迴了府。
走前太後又說了句：“老三歡喜四姑娘，我冷眼瞧著，恐怕要求個恩典，先娶側妃進門。”
孫太夫人身形一凜，端正地行了禮退出了慈寧宮。
初春的天氣還涼涼的，宮門口的風一吹，一口清涼的風就順著唿吸進了肺腑。人就清醒了起來。
後宮啊，紅牆綠瓦，金頂宮殿。漢白玉的台基雕刻地整齊肅穆，一階一階地往上修葺，將宮殿供奉地高高在上；楠木的大柱，直指穹頂，那權力的頂峰坐著的人，手裏握著的力量，足以成就一個家族，也毀滅一個家族。
在他們眼中，小小的一府，又算的了什麽？小小幾個女子，又怎麽比得過手裏的權杖？
孫太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神色中的不安與憤懣卻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宮牆中。
迴府後孫太夫人見了王氏，將宮裏的消息遞了過來，說到四姑娘歲紛：“好在和歲華是隔了房頭的姑娘，隻是側妃，也不算是什麽忌諱。”
又囑咐她：“好生養胎，你年紀也不輕了，過三個月再操持這些事情。歲紛的事，讓人去稟了林氏，多少都是宮裏辦事，也不用我們操勞。”
王氏聽了消息還在愣怔著，太夫人就已經擺擺手讓人抬著軟轎將她送迴了嘉木堂。
在叢青院裏安靜養身體的林姨娘陡然間得了消息，又驚又喜又惱。驚的是三皇子居然親自求到了皇帝麵前，這是多大的榮耀！喜的是她的歲紛總算也有了個好去處；惱的確實歲紛雖然被賜給三皇子，可終究也隻是個側妃。
林姨娘整一天都是一會笑一會呆一會愁眉不展，一會又樂樂嗬嗬的。用苦笑不得、七情上麵來形容，再貼切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