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蟄了,疼!”


    蕙芷嘴裏嘟囔著,眼淚卻流的更兇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在方才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裏,她竟然經曆了生死之懸。姐妹反目。


    如果攜芳沒有隨身帶著暗器,如果不是攜芳擋下了歲平的剪刀,如果裴師兄沒有及時趕到,如果...


    太多不確定,太多意外,太多讓她害怕的假設。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哪怕有一件沒有發生,都不會是現在的景象。


    她可能衣服破裂,衣冠不整;可能簪子刺在手腕中,就算人來了,也救不迴來隻能失血而死;可能被歹人擄走帶到不為人所知的地方...


    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還好,裴師兄不曉得怎麽知道了消息來救了她,現在哥哥來了,仿佛一切都能夠塵埃落定了。


    然而在秦淵看來,這一切還都是個謎。誰在暗中勾結了歲平對蕙芷下手,誰安排了驚馬,甚至說,錦衣衛突然在金魚大街上路過,是不是也是提前都安排好的?


    疑點重重。


    秦淵隻安排了一輛馬車過來,而今看到兩個妹妹“反目”,決定將兩人分開送迴去。蕙芷同她的丫頭攜芳在自己帶來的馬車上,好在蕙芷學過些醫理皮毛,車上有藥,一路駕車穩當一些,應當無妨。


    若是蕙芷身邊的那個丫頭傷勢嚴重,就先在京城裏找個先生看一看。


    至於歲平。他是從來不知道這個五妹妹竟然能如此這般隱瞞心思,裏唿外應,協同外人做下這一個局。不管她是被威逼還是利誘,都是犯了秦家的忌諱。


    歲平同她身邊的丫頭依舊在那輛馬車上,借用裴家馬車的布簾簡單遮擋了車上的血跡。身邊的鄱陽過來對他說:“給六姑娘駕車的車夫受了重傷,一早也發了消息隻是恐怕現在消息才到府裏。”


    蕙芷身邊駕車的車夫是父親親自安排的,以那個人的本領,讓他隻做一個姑娘家的車夫,實在有些大材小用。


    可是看他的傷勢,定是剛剛放了消息迴去就被人刺傷,身上的傷口沒有七個也有五個,胳膊、大腿、腰間都是傷口,最重的一刀在背上,血肉翻出,還帶著烏紫色的血。身邊的人拿解毒清汙的藥丸先墊著,清理了傷口借用裴家的馬車將他也送迴去。


    車夫看到秦家來人,勉強睜開眼皮,聲音極其沙啞道:“沒想到五姑娘...屬下無能,沒能護好六姑娘,實在對不起侯爺...咳..”


    口中吐出一口血。整個人暈死了過去。


    秦淵探了探他的氣息,傷勢重,失血也多,要快些迴去救治才行。


    時間真是緊迫。


    轉身謝過裴顧,不自覺中皺著眉道:“今日緊急,明日我去府上再敘。大恩不言謝,先別過了。”然後目露難色,“這裏距官道不過一二裏,恐怕順天府會派人來查。這裏離岫雲山不遠,不妨一用。”


    裴顧了然:“師兄與我想的一樣。岫雲山常年有盜賊出沒,官府無能為力,這群人,就是看見車馬華麗動了歹心的強盜,被我出城打獵碰到。”即便沒有人來,他也要整理好痕跡報向順天府和京畿衛——這樣他去羽林衛,就名正言順的多了。


    裴顧一握拳,吩咐屬下去打幾隻山雞野兔來充數,準備目送秦府一行人整頓出發。


    蕙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她輕聲叫哥哥將裴顧叫到車前,“方才聽見...似乎是有人逃走了,往南邊的方向,腳步非常輕,像是...輕功很好的人。”


    好像是怕裴顧不相信她的話,撩開簾子,目色鎮靜地看著他。


    裴顧看著她的眼睛,派人清點旁邊的屍體,然後看到屬下點頭的樣子,對蕙芷道:“師妹放心,我親自去追。”


    然後人就不見了蹤影。


    蕙芷驚的目瞪口呆,她知道江師姐時常說裴師兄功夫了得,輕功尤其的好如何如何厲害,她自從再見到裴顧,卻從來沒有覺得他哪裏厲害——就像是自家哥哥一樣,沉穩妥帖,清俊雅致,像極了京城裏的士子們。


    沒有想到,竟真的這樣厲害。


    ***


    周二夫人一發現兩個姑娘的馬車驚了馬往城外跑去,立馬就迴府裏報了信。秦惟恩得知了消息隨即派人往外搜尋,可出了城門,哪裏看得清馬車去了哪個方向?


    情況緊急,秦惟恩並沒有讓人告知王氏和孫太夫人,連一同的歲紛都被安排和周二夫人一起,“幫著二叔母整理廚房上的賬目。”用這樣的理由搪塞給王氏,“五妹妹與六妹妹因為走了杏林胡同,聽說有一家茶室非常有名,拐了道彎一同去茶室看了看,過會才迴來。”


    消息是秦惟恩身邊的人遞到內院的,王氏不疑有他。蕙芷一向是愛玩鬧好新奇的性子,出去拐道彎,並不是什麽大事。


    人說一孕傻三年,擱王氏身上大約是沒錯的。她竟沒有細想,蕙芷因何會和歲平坐了一輛車——出門的時候,她分明是和歲紛一起走,歲平隨周二夫人共程一車。


    秦惟恩隨即又派人送了些小孩子的衣料玩意過去,王氏果然沒有多問,叫上玲瓏珍珠幾人,開始比劃布料。什麽潞綢順滑的做褲子,杭綢精細做小衫,南邊盛行的棉布剛好能縫些尿布來用,冬天裏的緙絲料子留一些歡快的顏色,來年正正好做件小鬥篷,喜慶又漂亮。


    秦惟恩聽到王氏沒有多心問,招招手叫來了秦淵身邊的小廝洞庭。


    洞庭就是秦淵得到消息匆匆離開後,囑咐他來迴稟秦惟恩的人。十四五的年紀,耳聰目明,是秦淵身邊得用的第一人。


    秦惟恩坐在小葉紫檀木雕羅漢床上,讓人給洞庭搬了個小杌子坐下細細迴稟:“是怎麽出的事?裴顧又是怎麽會這麽快得的消息?”


    對於裴顧這個大師兄門下唯一的弟子,功夫好,輕功又學的出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然而因為當年蕙芷中毒的事情,秦惟恩心裏始終對他有些芥蒂。


    這種責備與怪罪的心思,縱然他認真迴想,與裴顧並無多大關聯——若不是暖暖當時年紀小,好動,對什麽事情都好奇,也不會伸手喝了一瓶藥,但如果不是裴顧輕易將藥放在桌上讓暖暖看到,這些事也不會發生。


    其實並不怪裴顧,然而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是毫不保留地選擇偏疼自己的孩子。


    但是驚馬遇賊這件事,幕後看起來大有蹊蹺,甚至他能一言斷定與沈家拖不了幹係,但裴顧又是怎麽得了消息?


    洞庭恭身行禮,然後端端正正地坐在杌子上,迴稟道:“裴世子派人來了消息後,又說‘當年都是他的過失,再見到六姑娘後心裏不安,擅自派人暗中保護六姑娘,這消息才傳的快一些。’車夫秦玉放的消息前一刻才傳迴來,鬧市裏路不好走,蟲子飛了許久才找迴來。”


    說著奉上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裏麵躺著一隻像蛾子一樣的蟲。


    訊蛾的速度已經是非常快了,沒先到裴顧派過去的暗衛速度更快。


    這樣以一當十,速度快過訊蛾的人,一定出自白虎乾南衛,風觀司。


    裴顧手中暗中握有的力量,不容小覷啊。


    秦惟恩點點頭,繼續問,“你去查錦衣衛白日裏大過鬧市是怎麽迴事,什麽案子,晚間同明遠一同來稟。”


    洞庭起身告退,秦惟恩手中拿著青花的茶盅,暗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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