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在皇帝身邊已經十幾年,並不比貴妃時間短。更是四皇子的生母,身份貴重,出身清流,在這後宮裏,既不與貴妃爭寵,也不與皇後奪權,自個兒關起門過自個兒的日子,恐怕隻有她一個。”


    邵媽媽的目光悠遠了起來,仿佛迴到了過去在後宮中的日子裏,眼神中片刻的柔和,幾乎讓歲華以為看錯了。


    第一眼見到邵媽媽,隻覺得她身上一股子冷冰冰的氣息。不止是打扮的素淡,言談舉止更是拒人於千裏之外,行動有禮卻眼眉疏離。


    所以恍惚間,這一點點的柔光在眼眸中,反倒讓人詫異。


    邵媽媽對沈貴妃直稱沈氏,口氣疏離落寞,可見曾經與她並不親厚;而邵媽媽出宮前曾經是孫太後宮裏的女官,身份應當很高,而她與周淑妃之間,可見有著說不清地牽連,單憑她眼中的柔和,就可知兩人曾經有交情...


    邵媽媽繼續道:“皇帝還是端王的時候,袁氏嫁過去不久,周氏就冊封側妃嫁了過去,又過了些日子沈氏才進門,開始位分隻是個侍妾。”


    平淡的語調裏,愣是讓歲華聽出了邵媽媽言語中的不屑。


    看來邵媽媽從來就看不上沈貴妃啊。


    “後來沈氏的哥哥繼承了家業,皇商家油水多,而端王明爭暗鬥,正需要金錢,兩下一拍即合,沈氏這才冊封了側妃,一時風頭無兩,頗的寵愛。”


    當年的沈貴妃,也是從侍妾一層一層爬上來,前朝後宮,彼此牽連,有娘家的鼎力支持,才讓她在皇子後院裏,日漸過的如魚得水。


    “沈氏自從得寵,就與袁氏明爭暗鬥,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然而周氏一直在兩人之間周旋,頗有漁翁得利的模樣。”


    袁氏沈氏在潛邸之時,都有失寵的日子,今日正房壓倒了偏室,明日沈氏上了袁氏的眼藥.....林林總總,雖不至於家宅不寧,終究兩人之間相爭不少。而反觀周氏,一直沉默地保持著自己得地位,連帶著出身清流的翰林世家的周家,也在朝堂上溫潤如水地支持著端王。不出挑,不妄言。周家一直以最溫和的態度立足朝堂,宛若周氏也一直以溫柔的性格收攏了端王的心。


    她的恩寵,才是細水長流。


    不過單看手段,不知她要比沈貴妃高出幾個段數。


    “後來端王繼位,袁氏封後,沈氏周氏封妃,三足鼎立之勢依然在整個後六宮裏隱隱顯現。沈氏雖然之前同袁氏相爭,但終究在子嗣上矮了一截。袁氏生下嫡長子,皇帝登基後就早早地立為太子,皇後一派的靜昭儀生的皇二子早早地因病夭折,但即便如此,靜昭儀身邊還有端和公主,是皇帝的第一個女兒,說來也算受寵。”


    邵媽媽的話題輕巧一轉,就轉到了如今後宮裏皇帝的子女們。


    “麗嬪楊氏在皇帝登基前也隻是個侍妾,位分更低一些,不過後來居上,不僅生下了三皇子,還生下了皇二女平寧公主,算得上是後宮裏頭一個兒女雙全的人。”


    這樣說來,麗嬪恃寵而驕,也是人家有這個本事。


    “周淑妃更是在潛邸中,袁氏與沈氏的鬥爭中全身而退,平安生下第四子,雖然如今看來出息不大,”邵媽媽的口氣有些想輕聲笑,卻又立時止住。


    四皇子啊,太好吃了些。旁的,聽給幾位皇子授課的閣老們說起來,也還算聰明,隻不過背起書來,遠沒有報菜名那麽順溜。


    “...雖然不甚聰敏,但也是位皇子,周淑妃日後的尊榮,也不會太弱。唯獨沈貴妃,”邵媽媽抬手推了杯茶給歲華,眼神定定地看著她,而後自己輕啜了一口,侯府裏上好的老君眉,茶香味道自然俱佳,放下杯子後,繼續娓娓道來“隻有沈氏,身居高位,卻沒有一兒半女傍身。”


    歲華聽明白了一些。


    皇帝登基已十三載,可皇帝的兒子們卻沒有一個是在他登基後出生的——年紀最小的四皇子,都已經滿十四歲。而且皇上子嗣不豐,除了平安長大的三位皇子,如今連公主也隻有端和、平寧兩位公主。


    後宮中,著實算不上熱鬧。


    難怪孫太後急著為皇帝張羅選秀入宮的事。


    歲華看邵媽媽說了這麽多,恐她累了,喝了茶,略說了幾句話,就叮囑她好生休息,自己也迴了屋子,慢慢琢磨邵媽媽今日提及的這些宮妃們。


    ***


    夜色靜謐黑暗,天光在夜裏晴朗起來,一輪稍稍不怎麽圓滿的月亮朦朦朧朧地帶著一團雲霧繚繞逐漸地亮在夜空裏。


    攜芳陪著蕙芷在屋子裏鋪了張紙寫東西,屋子裏燈點的亮堂,蕙芷卸了釵環對著紙張苦思冥想:“武威候夫人家是北邊的,那幾道菜的味道,要不要濃厚一些?可是裴家小姑娘又是個愛吃甜食的,裴世子在這裏養傷,味道還是做清淡些好?”


    真是讓人頭疼啊。


    難怪父親不讓母親操持這些事情了。這樣的事情這麽費腦筋,父親一定不願意讓母親有孕再整理。


    可是這樣卻苦了她了。歲紛一早領了布置的活,隻消擺好插屏、布置茶房,按著各人的喜歡整理就好,雖然瑣碎些,好像也沒有整理菜單這麽麻煩。


    她平素與歲紛又頑不到一處,叫她去問歲紛,估計兩廂都不快。


    江采瓊進了屋子,過來看她愁眉不展,問了兩句,笑道:“裴世子不是在前院住著呢?反正是後天的宴,明日起早派人去問兩句也就清楚了。”


    然後讓人收了紙筆,讓蕙芷過來把脈。


    屏息凝神地把了片刻,江采瓊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已經大好了。當年的餘毒總算清理幹淨,如今我配好的藥丸再吃到天氣變熱,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毒不毒的東西了。”


    既然提到了裴顧,蕙芷就少不得要問兩句:“裴世子的傷怎麽樣了?”


    江采瓊的表情有些,奇怪起來,“說起來傷口是大好了,本來皮外傷也不是什麽大傷,隻是那匕首上的毒很是奇怪...可惜當時逼出的毒血全部清理了,不然還能看看究竟是什麽毒。”


    然後正色道:“那毒藥,看起來非常地霸道,但是我仔細迴想,好像不是一時能夠奪人性命的毒,反而會害地人反應不敏,腦袋遲鈍——說白了,如果毒用的多,恐怕人會慢慢變傻。”


    然而有句話她還沒有說。


    那人匕首上的毒,肯定不是衝著秦家和裴家的。


    那麽原先他們要下手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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