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以後的天氣,仿佛一天轉一天似地變暖了起來。


    蕙芷坐在廊下看院子裏淅淅瀝瀝地小雨,數數日子,裴師兄,哦不,應當是武威候世子,在自個兒父親書房旁的廂房裏已經住了三日有餘。


    江師姐每日都會提著藥箱去前院為裴師兄診脈,情勢一天好過一天。武威候府也日日派人來探望,各色珍貴藥材一應俱全地送過來。可她卻沒能見過裴師兄。


    畢竟古訓: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當日混亂,雖然沒有傳出去在那家小店的哪家的姑娘,雖然事發的幾方都極力抹掉這件事的痕跡,但到底是出了人命案子。


    院子裏出現的領頭模樣的人,是太子身邊“不得力”侍衛,被送到順天府後,太子親自上奏,自道馭下不力,竟讓侍衛帶著自己的私衛“以公報私”。算是給當日的事情披了條遮羞布。


    然後沒入順天府大牢,隻等拍板釘釘。可已經是太子手中的棄子,恐怕也難逃一死。


    哥哥秦淵順藤摸瓜,查到張記的老版,恰恰是工部右侍郎張敘的族中三叔。


    而這個工部右侍郎張敘,恰恰與麗嬪楊氏的母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隻不過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哥哥沒有與她名言,大約是不太光明的身份,不適合閨閣女子知曉的。


    哥哥秦淵與武威候世子“不打不相識”,日漸“熟悉”起來,言談甚歡,甚至與身邊的人道:“我與武威候世子交往這幾日,並不覺得他同傳言有什麽相似,想來傳言不實。”


    際遇是一件蠻有趣的事情。如今的承安侯府裏,竟有四個人的身上,都有著無音穀這個秘密存在著的門派的印跡。


    他們本應彼此熟悉,卻不得不裝作才識得的模樣。


    蕙芷想著,看著屋簷下落下的雨珠子,就輕輕笑起來。


    午膳用過後,突然覺得今日竟不困,院子裏的溫泉池子一遇到這樣的雨雪天氣,就會飄起白茫茫一層霧氣,縹緲虛晃,恍若仙境。


    於是和江師姐一同,帶著攜芳,佩蘭一同去院子裏觀景。


    沒想到遠遠地,溫泉池子旁的和音館裏,竟然開著窗戶,立麵隱約坐著幾個人。


    “是你哥哥和裴師兄。”江采瓊略看了一眼,就已經知道是誰。蕙芷本想迴去,可江師姐卻已經走上前去。


    她隻得遠遠跟在後麵。


    沒想到江師姐走的很快,一進屋就聲色嚴厲地對著裴師兄道:“你的傷勢還沒有好全,這樣濕重寒冷的天氣,怎麽能出來亂跑?”然後又朝著秦淵,“你既然看顧他,怎麽能隨著他的性子來這裏?”


    裴顧低聲笑起來,“餘毒早已清理幹淨,傷口也不嚴重,歇了這幾天已經差不多大好了師妹不必如此擔心。”


    一抬眼卻看到了站在屋子外的蕙芷。


    豆青色的素麵比甲,月白色繡蘭花的百褶裙,雨天裏穿著木屐,身邊的丫頭打著一把傘,靜靜地立在屋外,神色頗有些為難。


    是進去打個招唿好?還是自己默默地離開?


    秦淵也看到了自家妹子,招招手:“這裏並沒有外人,你就進來吧。”


    蕙芷這才提了提裙子進了屋,坐在秦淵下首,拉著江師姐坐在自己身邊,離裴顧約有一丈遠。


    裴顧嘴角勾了個淺淡地笑,這個丫頭現在舉手投足倒是十分的規矩。


    秦淵將屋子裏伺候的人都退到屋子外麵去,然後對著蕙芷一臉正色道:“裴顧就是無音穀屠岸青師伯座下的得意弟子,聽風,你要喚一聲師兄。”


    蕙芷於是起身對著裴顧輕輕一禮,道了師兄。然後抬眼瞅了他一眼,又瞅了一眼。


    裴顧歎道:“師妹恐怕還是沒記得以前的事情。”


    蕙芷輕聲說:“也沒有忘了全部。前陣子常常做夢夢到小時候在無音穀的日子。雖然不記得,卻感覺仿佛很熟悉。”


    抬起的麵龐,帶著月下曇花一般的笑容。


    裴顧恍然間仿佛看花了眼。


    他對於師妹暖暖的印象,仿佛還停留在多年前,暖暖形容還是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得模樣。哪知道如今能夠細細地看一眼,竟長成了大姑娘。


    且如此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簡直讓人一時間無法挪開眼睛。


    江采瓊這時突然出聲:“聽說裴師兄的輕功又精進了。”裴顧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眼光挪開,隨即又問了問穀中的情景。


    話還沒說幾句,就看到攜芳匆匆轉身走到窗簷邊輕輕敲了窗子,道:“四姑娘往這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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