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起來真的很年輕,金美人想,眉眼生的很和善,可是眼神時常淩厲地叫她心裏莫名一顫。


    皇上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說說,貴妃如何給你下的絆子?”


    冷不防地,皇上竟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金美人忍了一天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股股地往下掉,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委屈。


    開始還是梨花一枝春帶雨,頗有姿態,可見她越哭越傷心,最後哭的自己直幹嘔,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哪。


    抬起頭,皇上卻好暇以整地看著她,唇邊帶著笑。


    皇上做好了聽她訴苦說委屈的準備,卻沒想到金美人睜大了含淚的眼睛怯生生地問:“皇上怎知道是貴妃故意折磨婢妾?”


    仿佛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話一樣,皇帝哈哈大笑起來。


    “貴妃入宮已有十年,伴在朕左右也已十三年有餘,朕焉不知她的性子?”


    那神色落在金美人眼裏,雖然他在笑,卻讓她覺得眼光裏淬著冷意。


    皇上,顯見的沒有明麵上那麽看重沈貴妃!


    這,大概就是她的機會。


    於是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皇上她被罰跪的前前後後,甚至包括她還不是美人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沈貴妃氣憤異常地自己折斷了手指甲。


    皇上的臉色隱隱暗了下去,目光盯在金美人臉上,仿佛在看她是否撒謊。


    “婢妾說的千真萬確,絕無謊言。當日婢妾為貴妃染指甲,貴妃身邊的宮女低聲說了幾句話,貴妃就登時惱怒了起來,後來卻又歎息了起來,可手卻緊握住,指甲都斷了流了血,任婢妾再怎麽出聲提醒,貴妃也沒有注意到呢......”


    金美人聲音柔弱,人長的也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怯生生樣子,皇帝神色不動地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給沈貴妃上眼藥。


    這個女子出身不好,但卻是遞了全部身家給管事的太監,將她安排到了甘泉宮裏伺候,終於被貴妃看見,揮手安排她伺候枕席。


    宮中人人都想往上爬啊,一介小小宮女尚且都能爬到美人的位置,何況在貴妃位置踟躕不前了多年的沈貴妃呢。


    皇後,不曉得是病得愈發嚴重,還是她死了心,根本不想好過來。


    “安置吧。”皇上突然失去了問話的興致。


    一夜無話。


    躺在幽暗宮燈下的金美人卻無端端記起沈貴妃用斷了的指甲劃過她的臉龐時,從貴妃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她幾乎以為自己活不過那一天了。


    沈貴妃不會在宮裏殺人,但是她會賞個恩典下去,或是杖刑或是罰往冷宮,不出十日,定能要人性命。


    甚至生不如死。


    就連宮妃她也毫不手軟。


    三皇子的生母麗嬪初入宮時,就因為恃寵而驕,冒犯了沈貴妃,被禁在偏僻宮室裏了整整半年,解禁的時候,闔宮上下都幾乎要忘了當初那個嬌滴滴地嬪妃了


    當年封位還隻是楊美人的麗嬪,在沈貴妃宮外跪了三日,又像婢女似的恭恭敬敬伺候貴妃十日,這才換來皇上的重新恩寵。


    也才有機會生下了三皇子,一躍成為今日的麗嬪。


    可是宮裏仍舊聽說,麗嬪在禁足的半年裏,被貴妃派去的人教訓了不下十次。


    掌嘴,針刑,冬天裏浣衣,熱天裏燒炭火。


    貴妃可勁地折騰麗嬪,一條命差不多去了半條。


    好在麗嬪總算保住了自己那張堪稱絕色的臉。


    皇上對貴妃的感情複雜,可這就是她的機會。


    果然,小年宴上,皇上就提了句:“金美人既然總是惹貴妃不快,不若搬去和麗嬪同住罷。”


    沈貴妃也隻是挑了挑眉毛,心中暗罵金美人跳梁小醜,不知死活。


    金美人喜不自勝,深深地覺得冬天雖冷,織錦的宮裙雖重,她卻還是步底生風,在心裏笑的燦若蓮花。


    麗嬪與沈貴妃麵和心不合,貴妃雖然身居高位,但終究沒有子嗣,而太子荒謬皇上不喜,二皇子早夭,年紀稍大的三皇子,就極有可能在皇上百年之後榮登大寶。


    金美人越想,心裏就像半夜迅速開放的曇花一樣,心情越是熱烈高興,麵上卻也能雲淡風輕,一點不顯。


    沈貴妃眼尾輕飄飄地掃過金美人,仿佛就知曉了她是怎麽想的,不由得再次輕輕地挑了挑修的高挑秀麗的眉毛。


    金美人再怎麽惹她不喜,也是從甘泉宮出來的人,她若是能在麗嬪那裏討的了好,也算她有本事。


    可就算金美人有這個本事,也要看麗嬪能不能信得過她金氏!


    坐在下首的麗嬪也隻是十分合時宜地笑了笑,小小一個美人罷了,能興起什麽風浪?


    各色佳人巧笑嫣然,端的是風情萬種。


    ******


    承安侯府的小年夜,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青石曉唱吃了飯,當家掌事的兩位老爺在書房裏同幾位幕僚門客討論時局政事,少爺們都聚起來問世子這次出行的所見所聞,各自相談甚歡。


    待嫁的二姑娘蕙珠,學習宮廷禮教的三姑娘歲華,五姑娘歲平,六姑娘蕙芷,二房的兩個年紀尚小的七姑娘歲雅、八姑娘歲禮,連同禁足的四姑娘歲紛也被放了一天出來,幾個姑娘一同在花廳裏或是玩翻繩,或是畫樣子,拽著新衣服看樣式配色好不熱鬧。


    兩房兩位夫人在正廳談論宴席上有個唱曲的伶人,名叫紅藥,聲音十分動聽,擺宴的青石曉唱緊挨著溫泉池子,映襯著潺潺的水聲,非常空靈細膩。


    兩房的姨娘們沒有入宴,但是也在隔間擺了一桌宴席,禁足的林姨娘也在其列。


    畢竟小年夜,合家團聚的日子,侯爺既然沒有嚴正限製,林姨娘身邊的婆子稟了林姨娘想同闔府一同過節的事,她也就揮揮手準了。


    王氏想起當日她提到林姨娘勾結外府的時候,侯爺一副淡漠的表情,隻是叮囑她:“內宅的事情,你盡管放手去做,不用擔心太多。沈府的這件事我會派人盯著林氏,不必打草驚蛇,看他們後麵還會做什麽。”


    侯爺既然這麽說,她也就不必操心太多,林氏既然求了她,她就應允,大概侯爺是希望看到林氏有些動作,也能窺探沈府的一二動機。


    不過她冷眼瞧著,林姨娘除了送給幾位姨娘些小玩意,也沒有什麽大的動作。


    林姨娘的表現很乖巧聽話,靜靜地吃東西,偶爾附和鄰著的趙姨娘或劉姨娘一兩句話,和她平日裏不大一樣。


    平日裏,聚起來的姨娘們,大概隻能聽見林氏的聲音。


    多少是有些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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