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妃是皇帝登基前潛邸的舊人,原先入府隻是侍妾,後來她哥哥做了皇商,被請封了側妃,皇帝一登基就封為沈嬪,之後一直順風順水,直至封了貴妃,隱約蓋過袁皇後的勢頭。


    袁皇後舊疾纏身,恐怕就隻有這一兩年的光景了。


    隻是貴妃跋扈傲慢,出手大方,依附於她的妃嬪不少,折在她手裏的人也不勝細數。


    沈家的人與林姨娘聯絡,所謀為何?


    秦惟恩正在書房裏練字,趙來立在門口等他練完,進來通稟林姨娘身邊的丫鬟招認了,夫人請侯爺到嘉木堂去。


    秦惟恩看到王氏的時候,她正皺著眉頭不知道思索什麽,正要開口問她,王氏已經看見他進門,扶著他坐下,叫小丫頭奉茶。


    他卻看見玲瓏送一名大夫出門,於是問王氏:“林姨娘怎麽了?”


    “林氏...大約是有孕了”王夫人神色不明,手裏拿著粉彩十二禽的茶盅,“隻是天數還少,過幾日大夫再來診脈,相比就能確診了。”


    秦惟恩動作滯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才淡淡地說道:“那就過幾日再診。隻是她與沈府聯絡的事情要仔細查清,內院由你做主,林氏養在屋子裏好吃好喝供著就是,不必出門,也不要見歲紛,身邊的婆子丫鬟都細細審問,不要走漏了消息;外麵的事情交給我,你不用擔心。”


    王氏聞言會心一笑,“侯爺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妥當。”


    秦惟恩握了握她的手,進了內室去看林姨娘。


    她已經醒了,看到侯爺過來看她,覺得自己這次有救了。大夫來診脈說的晦暗不明,但她知道,她這樣多半是有孕了,於是扯了扯嘴角笑著,柔柔地喊了聲侯爺。


    她穿著銀色白紗條紋的小襖,剪裁合宜,襯托出玲瓏有致的身材,領子微微鬆開,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細長白皙的脖子,和鎖骨下起伏的胸口。頭發有些散亂,貼在臉頰上,還帶著他賞給她的金簪,臉色有些蒼白,笑的柔弱無害,麵龐依然如同花信年華的少婦,一點看不出她已是三十出頭的婦人。


    無端長了一張溫柔無害的臉,卻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秦惟恩麵色如常,撩了撩她額邊鬢角的散發,動作輕柔,還叮囑她好生休養,但禁足不能解,丫鬟的事查證清楚再說。


    林姨娘不疑有他,歡天喜地的應了下來。隻要有了肚子裏的這塊肉,天大的錯處也會從輕發落。


    孫老夫人得了消息卻坐立不安,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留還是不留?留下,林氏將來總是個禍害;不留,卻沒有說的過去的道理。林氏和沈家,若是細究,多少還有關係,四姑娘的事還要細查證據,每件事都沒有十足的定數。


    而承安侯府和沈家,一個是開國功勳,一個是皇商國戚,沒有過深的交情,也沒有迥然相反的政見。


    ...


    沈貴妃在富麗堂皇的甘泉宮裏,一邊由宮人給她塗著丹蔻,一邊思索。


    沒想到那個四姑娘竟然會在宴會上嚷嚷出來,真是個蠢材!隨便找個掃撒的小丫頭把話散出去,宮裏再露個風聲出去,進宮的名單還不是握在她沈貴妃手裏!現在換了二房的三姑娘,哪裏有什麽用處?哥哥也是識人不清,一個在後院裏被主母壓的死死的妾室的兄弟,能有什麽翻天的能耐!


    如今可好,折了人手,不能對付皇後,也不能收攬個傀儡。


    承安侯的四姑娘人長的美,可是腦子不好使,走她哥哥的路子進宮,還不是被她收到手裏當槍使。她娘家發家晚,沒什麽能用的人才,好容易七拐八拐地尋了這麽一個樣樣都合適的,出身好,模樣好,明麵上和沈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哦,那個姨娘的哥哥?遠遠地打發到南邊、北邊跟商隊走生意,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


    若是生下子嗣就更好,去母留子,正好放在自己身邊養著。


    她悠悠地歎了口氣,她從十三歲被父兄送到還是靖王爺的皇帝身邊,潛邸三年,入宮十年,整整十三年!她卻沒能生下一個孩子...不,是沒能保住那個孩子。


    袁皇後,都是袁皇後那個賤人。


    她的年齡越來越大了,手裏的權利也越來越大,袁皇後的氣數已經盡了,可單無所出這一點,她也休想坐上中宮的位置。


    原本好好的計劃,都被承安侯家的那個四姑娘搞砸了。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到了一起,直到指甲斷到手心裏她才聽到宮人慌亂的聲音。


    鮮紅的指甲斷在了手掌心裏,血絲滲了出來,沈貴妃意興闌珊,又心裏厭煩,身邊跪下的宮女哆哆嗦嗦的,正想揮手一巴掌打過去,沒想到這麽看過去,小丫頭長的倒是很水靈,委屈的樣子我見猶憐,就問她姓什麽,哪裏人。


    宮人就答自己姓金,北山人。沈貴妃念了兩句“姓金,你倒是有個金貴的姓,端看以後能不能金貴長久”隨即招了心腹宮人進來給她梳妝打扮,一邊用斷了的指甲輕輕地摸著她的臉。


    十六七的年紀,五官柔美,眼角含春帶媚,櫻桃小嘴尤為可愛,皮膚更是嫩滑地像剝了殼的雞蛋,讓她恨不得狠狠上掐一把。


    隔天宮裏就都知道,貴妃宮裏的金姓宮人被封了從五品美人。


    ...


    秦惟恩卻已經查到了沈貴妃的意圖。


    她要爭後宮的位置,與他無關,可把承安侯府拉進宮裏的爭位之戰,總歸是小瞧了他。


    叫人欺負到了頭上,怎麽能再隱忍不管?


    林姨娘身邊的丫鬟婆子被換了個幹淨,可她覺得這是侯爺的安排絲毫沒有感到驚慌,反而一心一意地養起了身體,等著大夫再來診脈,將十五日的賞梅宴忘的一清二楚。


    很快就到了臘月十四,歲紛禁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也不見王夫人那裏有鬆口的意思,一直到了傍晚,聽說裁好的衣服送到了二房的五小姐歲平和長房的蕙芷,她才真的明白,一向寬宏大量的嫡母,這一次真的不願意原諒她了。


    蕙芷卻在屋裏和江采瓊聊的正酣,“我聽爹爹說,無音穀後山上,有一座山頭,滿滿的長的都是竹子,夏天裏風一吹,在那裏走上一圈,一點都不會熱,是不是真的?”


    或是“不知道師傅如今怎麽樣了,有沒有掛念我?我可是一直掛念著她的”


    再或者“弱水姐姐是個怎樣的人?隻聽說她十分的厲害,你倒是說一說她是怎樣的厲害?”


    江采瓊聲音細膩柔和,慢慢地迴答。最後問她“弱水姑娘你沒有見過就知道,那大名鼎鼎的裴師兄,怎麽也不見你問候一句?”、


    蕙芷有些發愣,裴師兄?


    無音穀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裴師兄?


    江采瓊看她滿臉驚愕不似作偽,想了又想,“裴師兄不是師傅座下的徒弟。他是師伯屠岸青的得意弟子,師伯閉關多年了你不曾見過。我記得你進穀那一年尚不滿八歲,他卻已經學成離穀,說起來你不知道也是應該。”


    “那這位裴師兄,叫什麽?又是怎麽厲害?”


    “他姓裴,似乎也是京城世家的公子。並沒有告訴過誰名字,隻是大家都叫他聽風。”


    裴姓,京城,世家。


    蕙芷覺得有一個答案唿之欲出,卻怎麽都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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