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俯身和白貓玩耍,芊芊一腳蹬在他胸口上,力道不大,卻把他藏在襟裏的的項鏈踢了出來,簌簌作響。

    燕三郎一看,這鏈墜子是一枚鑲金的狼牙,尖端已經磨圓,鏈上還有四、五枚白玉磨成的墜子一字排開,也作辣椒形狀,狼牙居於正中。

    這項鏈看起來像飾品也像圖騰,充滿了異族風情。

    狼牙滲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墜子?”燕三郎拿起來看了看,沒發現什麽異常。這不是法器,也沒有法力波動,並未附著任何神通。

    接下去的旅途中,貓兒經常拿爪子拍它,奕兒也抓起墜子玩耍,有時還把它咬在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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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指一揮,十二天過去。

    夕陽西下,天邊堆起了火燒雲,壯闊千裏。

    鐵太傅就坐在院子裏,看著火燒雲喝著清茶,悠悠歎了口氣。

    天都要黑了,燕時初果然沒法子在約定時間內趕到啊。

    此時已近三月,冰雪早就消融,柳枝綠芽新萌。再有個七八天,桃花都要來報春呢。

    鐵太傅拿了個梨子正要啃,妻子從圓月門外走了進來:“老頭子,你有客人到了。”

    “哦?”他精神一振。

    “是個挺拔的少年郎。”

    能給妻子留下這印象,不容易。鐵太傅問她:“背後負個書箱子?”

    “對。”

    鐵太傅丟掉梨子站起來:“走,跟我一起迎客去。”

    上門的客人,果然就是燕時初。

    鐵太傅搓著手迎上前:“就十二天,你還真趕到了。”行動也太快了,有空騎果然就是不一樣。

    “如約而至。”少年微微一笑,又向木夫人問好。對於長者,他的禮數向來周全。

    其實騎鷹往返隻要十天,他特意放慢了速度,以免鐵太傅從路程上推斷出桃源的位置——盡管這可能性很小。

    這少年脫掉外氅就挺拔如青鬆,目光亮得驚人,端的是一表人才。木夫人對他很有好感,又聽丈夫道:“來,見一見你的救命恩人。”

    木夫人一怔,僅僅迷茫了兩息,眼神就亮了:“這就是?”

    “這就是。”鐵太傅笑道,“他帶走了玉太妃,卻救了你的命!”

    木夫人動容,向著燕三郎就是一揖到地:“木氏謝過燕小哥救命之恩!”

    燕三郎隔袖扶在她手臂上,沒讓她行禮到底:“不敢當。”

    他當日救人也隻是順便,沒料到後頭會結個善緣。

    木夫人這十來天聽鐵太傅說起四鳳鎮經曆,終於弄清當年的安淶城之變。姓燕的少年的確劫走了玉太妃,但這根本與她無關,況且她也理解玉太妃在宮中處境,少年與其說“劫”,不如說“救”。

    同為女人,她不反感玉太妃的出逃。而燕時初的出手相救,對於木夫人來說就是實實在在的恩惠。

    因此她對燕三郎一下子熱情了十倍不止,轉頭就吩咐下人收拾客房、整治佳肴。

    “行了行了。”鐵太傅少見妻子這樣張羅,“我們先辦正事兒。”

    燕三郎也乖覺,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這是吳漱玉的親筆信。”

    鐵太傅接過來展開,果然見箋上娟秀小字密密麻麻,頭一行就是“奕兒已至,安然無恙”。

    他招唿木夫人來看。

    木夫人和吳漱玉原是好友,從前時常互通有無,對她的字跡非常了解。她把信箋拿遠,仔細從頭看到尾,這才點頭:“確實是玉太妃的字跡。你看,她寫‘齊’字那一捺,總是會翹起來。”

    鐵太傅拊掌,高興道:“好,好!”

    吳漱玉兩年前就離開安淶了,燕時初就算想仿也沒有樣本可仿,因此基本可以確認這是玉太妃手寫。

    也即是說,奕王儲已經順利迴到她的懷抱,母子皆安。

    木夫人好生關心:“這一路送孩子過去,順利不?”

    “……順。”燕三郎答得好生勉強。再乖的孩子也是孩子,吃喝拉撒得管,心情不好得哄,睡覺前還得聽故事!天可憐見,燕三郎悶起來可以一整天不說話,上哪裏憋故事給奕兒講?

    他哄崽經驗為零,送奕兒去桃源這一路是頭暈腦脹、手忙腳亂,實在太難受。至於千歲——

    她壓根兒就沒出過木鈴鐺!

    燕三郎喚她幫忙,她直接裝睡。

    算來算去,孩子倒好像是芊芊帶的。

    木夫人看他滿臉糾結,忍不住笑了:“奕兒見著母親,會認生嗎?”

    “初時畏生,兩個時辰後就黏著玉太妃不放了。”並且再也不正眼看燕三郎了。

    老實說,當時少年長長鬆一口氣。

    “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有認不出娘親的道理?”木夫人滿懷欣慰,“那就好,那就好啊!”

    鐵太傅也在笑,但笑著笑著就長長歎了口氣,對木夫人道:“你先下去吧,我和燕時初還有話說。”

    木夫人白他一眼,走了。

    “攝政王一世英才,沒料到這般收場。”鐵太傅終掩不住心裏酸楚,“世事難料啊。”

    顏烈在四鳳鎮意外從燕時初處拿到解藥時,鐵太傅滿心歡欣,原以為顏烈大劫已過,一旦康複就有機會力挽狂瀾,救宣國於分崩。

    哪裏知道,他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拿到解藥後,他早該聽你之言,及時撤退。”燕三郎麵色淡然,“一著錯,滿盤輸。”

    顏烈也是個人物,從前胸懷裏裝著家國天下。可是這一次他偏偏壓不下恨意,將私仇淩駕於國是之上。

    他這麽一死,宣國要大亂了。

    “唿”一聲輕響,燕三郎指尖燃起一小撮真火,將信箋燒了個幹淨。

    鐵太傅不由得苦笑:“你也太仔細了。”

    “小心無大錯。”免得吳漱玉的手書落到對方手裏,被追查出下落。畢竟這世上奇門外道數不勝數。燕三郎看他滿麵蕭瑟,還是問道:“宣國情況如何?”

    “四鳳鎮的情況已經傳迴安淶,顏霜兄弟多半知道攝政王已死。”鐵太傅麵色沉了下來,“攏沙宗不會善罷甘休,必然要找宣國興師問罪。屆時,我隨攝政王同去四鳳鎮之事就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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