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自無不從。

    他來時還被張涵翠拖慢了速度,這迴跟著小主人返迴伯吾廟卻無顧忌,風馳電掣一般就到了。

    伯吾廟前,圍觀的群眾才聚集了二十多人。

    黃二就立在廟前,不許任何人靠近,老廟祝氣得吹胡子瞪眼,卻越不過這個蠻橫的女娃子。

    燕三郎趕到,拿出令牌在他麵前晃了晃:“官家辦事。”

    這是他向石從翼討來的,方便行動。後者要找他幫忙查案,自然不會不滿足這點小小要求。

    這東西果然好使,老廟祝咽了下口水,乖乖讓開。

    燕三郎舉目四顧:“說經過。”

    在他檢視周圍時,黃大就將方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他這迴乖覺了,言辭條理清晰、重點突出,連千歲都暗暗稱奇。

    劫匪已經跑了,耽誤了這會兒功夫,就是去追都追不上了。燕三郎目光閃動:“那人把張雲生從家裏劫出來,就為了在伯吾廟前割傷他?”

    “看來是的。”

    伯吾廟裏有什麽?畫像嘛。

    黃二當即接口:“小主人,畫像不對勁。”

    “嗯?”燕三郎矮身去看神龕,耳聽黃二接著道,“有個印子被塗沒了。”

    地上的白貓輕叫一聲。

    燕三郎也看見了,畫像上的怪物如故,可是右下角的印章,那枚突兀的、多出來的印章,現在變成了一團血紅。

    原來的符文都被掩蓋,到現在血漬仍未幹透。

    劫匪費力劫出張雲生,還冒險把他帶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就為了塗改畫像上這麽一枚小小印章?

    原因何在?

    白貓輕嗅兩下:“是張雲生的血。”

    燕三郎點頭,問黃大:“你看劫匪往哪裏去了?”

    黃大往東一指。

    少年思忖兩息,就果斷道:“迴驛館。”

    ……

    驛館內,獲救的父女圍坐在桌前,見到燕三郎迴返,張涵翠立刻起身。

    她站起來,張雲生也跟著站起。

    他的傷情已無大礙。老頭子失了血,臉色蒼白。比起女兒的惶惶不安,他還多了一點茫然。

    “坐。”燕三郎率先坐下,直奔主題,“劫走你的人是誰,為何要這樣做?”

    張雲生沒答話,隻問張涵翠:“女兒啊,這些人是誰?”

    明明燕三郎和他昨天才見過麵。黃大立在燕三郎身後,忍不住道:“老先生,認得我不?”

    張雲生看他一眼,不悅:“當然認得!你今天上午過來攔路,然後就到我家來蹭吃喝。”

    黃大摸了摸鼻子,莫名有點心虛。老頭兒的亂識症今天還沒發作嗎?

    燕三郎輕輕敲擊桌麵,不響亮,但一下一下像敲在人心口上。張雲生父女不得不將注意力又放迴對答上。

    “張老先生,你認得劫匪是麽?”答案顯而易見,但燕三郎還是決定從這個問題入手。

    孰料張雲生一個勁兒搖頭:“不認得!”

    燕三郎挑了挑眉。千歲卻忍不住了:“都出去,讓我和他獨處!”有她在,還用和這老家夥費什麽唇舌!

    女主人有令,黃鼠狼一家當然照辦不誤。黃大還把惴惴不安的張涵翠一並拉走了。後者一步三迴頭,黃大安慰她:“女……呃我家主人有分寸,令尊安全得很!”

    黃二正好走在張涵翠身後,聞言喲了一聲:“竟然會用敬稱了啊?”

    “閉嘴!”黃大迴頭,狠瞪她一眼,“沒看人家擔心嗎?”

    兄長看起來很認真,黃二微怔,餘下的話就隻在心裏嘀咕了:“人家”是誰?他從前不是一直嫌這倆字娘氣得緊?

    那廂黃大還在安慰張涵翠:“放心,張老先生一根汗毛也不會少了的。”

    黃鶴在邊上輕咳一聲。黃大立刻關心道:“老爹你怎麽了,也不舒服嗎?”

    黃老爹唿出一口長氣,這個憨貨的靈光果然隻有一瞬間嗎!方才見他說話辦事有條有理,還以為他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還好,還好,這還是他的傻兒子。

    黃二看不下去了:“不給正式介紹一下?”

    “正式”兩字咬音很重。兩家人雖然昨日就已經見過麵,但當時的場景實在有點……一言難盡,黃大都沒來得及介紹雙方。

    黃大“啊”了一聲,撓了撓頭:趕緊把這番工作補完。

    兩邊寒暄幾句,主要是張涵翠和黃二你來我往、有說有笑,黃鶴的目光卻在張涵翠和黃大身上巡來又巡去,滿滿都是審視。

    小姑娘看起來不錯哪。

    就在這時,眾人身後門開了,燕三郎招手:“都進來吧。”

    張雲生也剛從榻上起來,如夢方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黃鶴跟了過去:“成功了?”

    “不成。”燕三郎撫了撫白貓,它不高興地耷著腦袋,“他的記憶多有遮擋,搜不出來。”千歲的神通可以深挖到人潛意識當中,甚至摳出對方從未注意的細節;可這手段並非萬能,張雲生的情況就很特殊,若說他的記憶是一幅畫卷,那上頭就有許多景致被墨水潑淋,再也找不出原來的圖案了。

    健忘症發生以後,這些記憶就徹底被他摒出腦海,一點痕跡都不留了。

    黃大瞠目:“他真不記得劫匪是誰,為什麽要綁走他了?”

    “記不得了。”燕三郎搖頭,“但張老先生還記得,對方割傷他的手腕,本想用血將整張畫像都塗汙。但你提前趕到打亂了他的計劃,他隻來得及塗掉那個印章。”

    “不過關於印章,你並不是一頭霧水,對吧?”燕三郎轉頭問張雲生,“哪怕在睡夢中,你對這些問題也抗拒得厲害,不肯迴答。”

    其實在發現張雲生的反抗意識強烈後,他不怒反喜,這說明張雲生保守的秘密越重大。

    張雲生側了側頭,連聲道:“不認得,不認得,不認得!”

    燕三郎也不管他聽懂沒有:“這人今天行動被打斷,後頭還會找你。下一次,我們未必就能及時趕到。”

    張雲生扁了扁嘴:“不來了,不來了。”

    噝啦、噝啦,貓兒在桌腳上磨了幾下爪子。老頭兒嘴硬是不?她有的是辦法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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