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西陵仝尖叫出來,似乎極為不忿,“朕究竟為了何故,竟要為他們所擺布?”


    謝靈焉輕輕蹙眉,暗中歎了口氣。今天這番變故的確令人措手不及,宛如溺水之人,但凡手邊能有什麽抓住,便以為是能令自己生還的救命稻草。


    “……太皇太後恕罪。”太醫連滾帶爬地迴到魏梅心的床邊,旁邊的泉兒還想頑抗,太皇太後隨意地一揮手,旁邊立即有幾個個頭較大的太監衝上前來,將泉兒死死壓製住。


    謝靈焉默不作聲地退到西陵仝的身後,西陵仝緊緊咬著牙關,一眼也沒有往太醫那邊看去。


    過了片刻,太醫抖抖索索地迴過身來,低聲道:“啟稟太皇太後,西宮娘娘……也已經有近一月的身孕。”


    泉兒瞬間麵如土灰,竟也厥了過去。


    整個清寧宮中瞬間沉入詭異的寂靜,沒人為這個消息感到歡樂。片刻之後,終於聽到太皇太後輕輕一笑,淡然道:“先帝子嗣稀薄,西宮娘娘得此麟兒,也算一樁喜事,陛下,您說呢?”


    “……哦,嗯。”西陵仝慢慢迴過神來,隨意應了一句。


    “怎麽了,皇帝不開心?”太皇太後淡淡地往他看了一眼,聲音裏卻帶上了一絲冷冽。她環視一圈清寧宮眾人,突然冷笑一聲,“說起來,你們的主子既懷上皇嗣,為何無人上報,也不見太醫前來問診?清寧宮這幫奴才便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話音剛落,其餘的宮女太監早嚇得麵無人色,撲通跪了一地。


    皇室之中,多子並非喜事;二人年歲相差並不大,若魏梅心當真生下一名皇子,不啻於又一名皇位的爭奪者。


    謝靈焉皺了皺眉,往前走出一步擋在西陵仝的前麵,低頭道:“奴才鬥膽,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太皇太後抿了抿唇,微微頷首,“但說無妨。”


    謝靈焉瞥了一眼已經被掐得醒過來的泉兒,嘴角微微一勾,低頭道:“方才李寶林所用的白玉粥,本是西宮娘娘的膳食。奴才親眼所見,正是這位泉兒姑姑,在耳房中偷偷向粥裏撒了某種藥粉。”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悚然。方才飲了那份粥品,李寶林可是當場流血以至於胎兒流掉了,若是那碗粥品被西宮飲下,豈不是要換做西宮腹中的皇嗣保不住?


    “真有此事?”太皇太後收起了方才的淡泊,目光也變得凝重。


    “冤……冤枉!”被架著的泉兒終於漸漸迴神,聽明白了方才謝靈焉所說的一切,“奴婢沒有!那碗粥……是尚食局那邊所做,與奴才沒有關係!奴才絕不會害西宮娘娘的!”


    謝靈焉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她,微微笑了笑,“那麽泉姑姑,可否介意搜身?”


    “你……”泉兒氣得渾身發抖,使勁地想從太監們手中掙脫,聲音發顫地道,“太皇太後明鑒,奴婢當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懇求太皇太後查明下毒之人,還我家娘娘和未出世的皇嗣一個清白!”


    她雖然極力辯駁,心中卻已經發涼。謝靈焉既然敢這麽說,那麽方才自己投藥的那一幕必然是已被這個賤丫頭看到了!這賤丫頭敢有恃無恐地在太皇太後麵前拆穿,也不知是誰人唆使,難道……是攝政王嗎?


    這邊泉兒已經完全方寸大亂,太皇太後則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轉向了謝靈焉,似乎在打量著她。


    半晌,太皇太後才道:“本宮記得,你是皇帝身邊伺候的人……葉姑姑,那晚便是這個太監從火場裏救出陛下和東宮太後的麽?”


    謝靈焉一愣,站在一旁的葉姑姑立即應道:“正是,武功郡王提到的正是此人。”


    一聽到那四個字,謝靈焉忍不住在心裏又把西陵炎暗暗罵了一頓。一個男人恁的這麽多嘴,在太皇太後的麵前沒事提一個小奴才做什麽?豈不存心要別人來惦記著?


    她故作局促地拜倒,低聲道:“奴才隻是憤怒,此人分明追隨西宮娘娘多年,卻對皇嗣下如此毒手,奴才為陛下和娘娘不值,竟養了這樣一隻白眼狼。”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向葉姑姑一揮手,葉姑姑立即明白了意思,指揮太監上前搜身,不一會兒便從泉兒身上搜出一個紙包。


    葉姑姑拿起紙包,眉頭一皺,遞給太醫道:“太醫,這是什麽你可認得?”


    太醫連忙上前接過,輕輕一嗅,登時色變,“不錯,這與方才導致李寶林滑胎的正是同一種藥物——五行草!”


    此話一錘定音,太皇太後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泉兒,“來人,把這個欺上瞞下的惡奴押下去!”


    “奴婢……”泉兒覺得嘴裏一陣發苦,眼淚不由掉了下來,卻還是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地任由太監們將她拖了下去。


    謝靈焉靜靜地看著泉兒被拖走的身影,眼下這個情境,泉兒與魏梅心,她們早已騎虎難下。


    若是泉兒不認這個罪名,那便隻能將魏梅心和西陵屹的私情揭破,對於皇家而言,這個秘密必然會將所有相關的人牽扯進死亡的深淵;若是想保住魏梅心,甚至想保住由魏梅心所生的孩子西陵仝的血統,泉兒隻能忍氣吞聲地認下這個罪名,用她一條命來換這幾人的相安無事。


    泉兒會這麽無私麽?


    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是真正無私的。哪怕是對她出手相助的西陵炎,若非各有所求,他們二人也不可能就此結為盟友。


    謝靈焉低下了頭,她會將泉兒的這份心思發揮到極致。


    見太監們已經押著泉兒離去,太皇太後又看了一眼仍然神遊天外的西陵仝,眉頭緊緊皺起,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領著葉姑姑等人離去。


    清寧宮中安靜了下來,太醫開好了保胎藥方之後忙不迭地告退,而偏殿裏的李寶林,早已沒有人記得她的存在了。


    謝靈焉屈膝半跪,看著雙目渙散的西陵仝,低聲道:“陛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您不能坐以待斃。”


    西陵仝僵坐在龍椅上,半天沒有說話。


    在權力的麵前,即便是血緣,竟也如此不堪一擊。


    謝靈焉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麵前,低聲道:“陛下恕罪,如果沒有奴才多嘴,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不,這並不關你的事。”西陵仝搖了搖頭,突然揚手將茶杯推翻在地,“砰”的一拳捶在桌上,激動地站了起來,“如果沒有你那句話,朕永遠都會被蒙在鼓裏!他們……極度的無恥!”


    謝靈焉又柔聲安撫了少年,西陵仝這才跟著她慢慢走出了清寧宮。


    直到他們的聲音消失不見,床榻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已經是淚盈於睫。


    “娘娘……”旁邊的宮女怯怯地走過來,伸手去攙扶。


    魏梅心低低地咳嗽幾聲,勉強抬眼看了過去,低聲一笑,“明珠……還好,你還在。”


    名叫明珠的宮女連忙跪下,受寵若驚地道:“奴婢在,奴婢一直在清寧宮盡心盡力地伺候娘娘。”


    魏梅心頹然往後仰倒,耳中一片嗡然之聲。泉兒被拉走的時候她便已恢複了意識,然而,她卻隻能依然躺在床上,假裝著一無所知。


    她的好兒子,現在開始來對付她了。而那個太皇太後,隻怕現在正等著這個時機,將她和攝政王一並翦除吧。


    心頭泛起一陣淒然,魏梅心怔怔地看了帳頂片刻,終於翻身坐起看向身邊的侍女,目中泛起一絲冷意,“明珠,你當真願意繼續在清寧宮中留下去?”


    明珠慌得連連叩頭,眼圈也紅了,“娘娘明鑒,娘娘和泉姑姑都對奴婢是極好的,奴婢……絕不會背叛娘娘!”


    “好。”魏梅心坐直了身子,眼神變得冷冽。


    不過是這麽一點小事,她絕不會被打倒的。


    西陵仝與謝靈焉走出清寧宮,走到半路,謝靈焉突然道:“若是李寶林身懷龍種,她自然不可能做這種事。”


    西陵仝一愣,想了一陣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越發覺得頭痛,“那到底是怎麽迴事?什麽人這麽大膽要謀害娘娘?”


    謝靈焉搖了搖頭,“為今之計,陛下隻有命人好好看管泉兒,她背後必然有更深的內幕。”


    西陵仝默默點了點頭,經過了剛剛的事情,他的精神頗有些萎靡。“交給你吧,都交給你好了。”他嘟噥著,“當皇帝真累……”


    謝靈焉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聽到這句話,嘴角微微一勾。


    不能承擔這份責任的話,又何必徒然擔起這份虛名?


    迴到禦書房內,遠遠的便望見魏修能在門口候著,見到他們倆過來,魏修能連忙迎上前去,“陛下,臣方才審問那名宮女,又得到了消息。”


    他突然閉口,戒備地看了一眼站在西陵仝身後的謝靈焉,西陵仝正想說沒關係,謝靈焉已經躬身拜下,“奴才再去一趟尚食局,將陛下方才的膳食取來。”


    西陵仝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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