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學,一拙作,還請你斧正。”


    紀鵬站在寒風裏,傲然而立,頗有一股雲淡風輕的意味。


    林啟風眼神微眯,從旁邊幾人身上掃做,最後落在紀鵬身上。


    說實話,剛才他還有一點愧疚的,畢竟是他無禮在先,確實不太應該。


    但現在,經過他們幾人的輪番嘲諷,那點愧疚已經消磨完了。


    既然他們自己找不自在,那就不能怪他了。


    “你確定要讓我點評你的詩?”


    “當然。”紀鵬微笑著,很有風度道:“有什麽意見都可以說,大家相互交流,不用拘謹。”


    林啟風盯著他看兩眼,輕輕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請。”紀鵬伸手向前一攤,自信且從容。


    聽眾們饒有興趣的看著林啟風,很好奇他能說出什麽高談闊論來。


    林啟風整理一下情緒,開口了:“你這詩,如果單從文字上來講,寫的還算不錯……”


    謙遜、含蓄,是國人的傳統美德,這一點在方方麵麵都有體現,比如說話交流上。


    “不錯”用在點評中,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樂觀點甚至可以理解為非常好。


    相反,如果直接點評非常好,反而會有種敷衍的意思。


    至少紀鵬是這麽理解的,所以他有些自得,下巴微揚,嘴角牽動起一絲笑意。


    聽眾們也露出了笑,大概覺得林啟風是在向他們示好了,通過誇讚紀鵬的作品,來為自己剛才的無禮行為道歉。


    然而,林啟風下半句一出,幾人全部僵在原地。


    “但是,如果從價值上來講,你這詩……屁都不是。”


    屁都不是,簡簡單單四個字,像是四把大錘,一下一下掄圓了敲在了幾人心裏。


    轉折來的太快,讓幾人都有些錯愕,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等到迴過味來,幾人怒了,怒目而視瞪著林啟風,喝問起來。


    “這位同學,你這評價未免太過貶低了吧。”


    “何止是貶低,簡直是狂妄。”


    “一個無知的狂徒。”


    “你懂什麽是嗎?你懂什麽是詩嗎?你什麽都不懂,竟然敢口出狂言,說,說……那啥都不是?”


    幾人群情激奮,怒不可遏。


    然而林啟風隻是聳聳肩,雙手一攤,無辜道:“是你們非要讓我說的,這就是我的看法,你們如果不認同,那我不說就是了,你們接著自娛自樂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站住。”


    “罵完人就想走?”


    沒等林啟風轉身,立刻又有人斥問起來。


    林啟風瞟了那人一眼,平淡道:“你還想幹嘛?”


    “道歉。”


    “對,必須道歉。”


    “不道歉你今天別想走。”


    林啟風掃過幾個情緒異常激動的人,冷笑著給出了迴答,就倆字兒:“嗬嗬……”


    本就激動的幾人,聽到這聲近乎於嘲諷的冷笑,情緒立刻激化,大聲怒斥起來。


    如果不是還有理智的束縛,這會兒八成都要動手了。


    林啟風幹脆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們,嘴角還掛起一絲冷笑。


    他就納悶了,他點評的可是紀鵬的作品,他們從哪來的這麽大氣?


    作為當事人的紀鵬,此刻已經出離了憤怒。


    他嘔心瀝血、精雕細琢出來的作品,在林啟風這裏,竟然隻換來了‘屁都不是’的評價?


    這是借題揮,**裸的打擊報複。


    “一定是的。”紀鵬如此安慰著自己,心裏終於好受了些。


    雖然他心裏升騰著怒火,但還是保持著克製,沒有動手,也沒有罵街,隻是冷冷的看著林啟風,道:“這位同學,點評是要有根據作為支撐的,如果沒有根據,那就不能叫點評,充其量也隻是不過腦子的胡說八道。”


    “說的對,完全是胡說八道。”


    “簡直是一派胡言。”


    “既然敢口出狂言,那就拿出根據來。”


    剛才憤怒的幾人,立刻附和起來,也不等林啟風迴話,接著又開始自圓其說。


    “不會真的沒有根據吧?”


    “肯定是了,不然剛才為什麽不直接說完,還要等到現在?”


    “沒準兒正在想著呢?”


    “現想嗎?”


    “那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別說我們不講道理。”


    “我現在都有點好奇,他能編出什麽歪理邪說了。”


    “我也是,哈哈哈……”


    剛才還怒不可遏的幾人,這會竟然又被自己說笑了。


    看著這一幕,林啟風都愣了,這都是些什麽人?這是大學生?走後門進來的吧?


    他無奈的搖搖頭,真的,前世今生兩輩子,這還是頭一次對自己大學生身份的含金量,產生質疑。


    “誰說我沒有根據?”林啟風平淡的開口了。


    聲音不大不小,但紀鵬幾人明顯都聽到了,笑聲戛然而止,麵色不善的看向了他。


    林啟風沒理旁人,隻是盯住紀鵬,輕飄飄問道:“你……確定要讓我拿出根據嗎?”


    紀鵬立時把嘴一張,就要給出迴話。


    沒等話說出口,突然反應過來,這個問題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是了,剛才讓他點評之前,他也這麽問過。


    現在又這麽問,該不會真有根據吧?


    應該不會的,他剛才還說沒有好作品,不會寫詩呢,詩都不會寫,還能從詩中找出漏洞嗎?


    但是,萬一他剛才隻是謙虛呢?真讓他找出什麽漏洞怎麽辦?


    不是沒有可能啊。


    紀鵬突然陷入了糾結,此時此刻,他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怨恨的情緒。


    國人的謙虛有時候也能害死人啊。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


    紀鵬很頭疼,在理智和憤怒中糾結片刻,最終還是憤怒占了上風,沒辦法,這廝實在太氣人了,竟然說他耗盡心血、引以為傲的作品屁都不是。


    太可惡,太過分了。


    換了誰都不能忍。


    所以,他決定賭一把,就賭林啟風是在詐他。


    心裏打定主意,嘴上最終開了口:“我確定,本就是在爭議中成長的,有批評在所難免,我很樂意和你互相探討一下。”


    話已出口,紀鵬反倒感覺輕鬆了,心裏甚至有點好奇:這廝是真有能力,還是在虛張聲勢,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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