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拜到老梁家,還沒進門,就聽到老梁爽朗的笑聲。


    “來了心意就到了,不要磕了,地上髒。”老梁走出門外迎接道。


    兄弟們走進屋裏,就看到地上早就鋪好了席子,也不知道老梁剛才說的話虧不虧心。


    “那怎麽行,一年可就這麽一次。”林啟濤笑道。


    人多席子小,磕頭還得分兩撥。


    等兄弟們都磕完,老梁發煙、倒茶,開始寒暄起來。


    林啟風看老梁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似乎不隻是過年的喜慶,疑惑道:“看你興致挺高的,還有啥喜事嗎,梁叔。”


    老梁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嬸子最近特別愛吃酸的,都能拿醋當水喝了,老話都說酸兒辣女,這一胎一準兒是個兒子。”


    “呦,那可是大喜事,我就先給你道個喜,滿月的時候,可得好好喝兩杯。”林啟濤恭喜道。


    旁邊老梁媳婦挺著肚子,也有點不好意思。


    “哈哈哈,一定一定,到時候擺流水席,敞開了吃喝,不醉不歸。”老梁豪邁道。


    有維修中心在,老梁家的日子可以預期,底氣十足。


    林啟風沒敢說話,他可是知道結果的,不但這一胎不是兒子,接下來三胎也都不是兒子。


    事實太殘酷,他實在不忍心打擊老梁。


    看著老梁因為激動而輕抖得頭發,林啟風默默祈禱,希望它們能夠堅強,起碼多堅挺兩年,別學了上輩子,沒過幾年,就泄了頂。


    從老梁家出來,村子裏該拜的人家,已經拜的差不多了,隻剩最後幾戶。


    林啟風揉揉酸痛的膝蓋,可算快結束了,這一早上,真是難為它了。


    又是一戶,這是濤子家。


    還沒進門,老四林啟新就捂著嘴偷笑,林啟風奇怪道:“你笑什麽?”


    老四指指門框上貼著的對聯,笑得更歡了。


    林啟風掃了一眼,紅紙黑字也沒什麽不對啊,不耐煩道:“到底怎麽了?”


    “你看看上麵寫的字。”老四笑道。


    林啟風認真看去:


    上聯:天空一聲巨響。


    下聯:老子閃亮登場。


    橫批:是我濤子。


    林啟風樂了,這尼瑪真是個二百五,還沒走幾步,又是一副對聯:


    上聯:一門父子三詞客。


    下聯:千古文章四大家。


    橫批:都是弟弟。


    林啟風徹底無語,都囂張到這種份上了嗎?可你姓郭不姓張啊。


    “啟濤來了,新年好啊,快進屋來。”濤子他爹郭振華笑著迎了出來。


    一套流程下來,林啟風找到濤子,笑問道:“對聯你寫的嗎,怎麽寫成這樣了?”


    “這有啥,紅紙黑字看著新鮮就行。”濤子居然還有點得意。


    “你就不怕郭大爺抽你嗎?”


    “沒事,他又不識字,看不懂,昨天寫完還誇我長本事了呢。”


    “郭叔不識字嗎?掃盲的時候咋把他漏下的?”林啟風驚訝道。


    “那哪是漏下的,那是放棄搶救了,一晚上教會幾個字,睡一覺轉眼就忘了,還不如我呢。”濤子撇撇嘴道。


    “那要是別人告訴他了呢,以郭大爺的脾氣,你可少不得要吃上幾個鞋底子。”


    “那不能,那可是他讓我隨便寫的,就算他是我老子,也得講道理吧。”濤子理直氣壯道。


    “嗬嗬。”


    林啟風看著濤子,眼神同情又憐憫,希望郭大爺下手的時候能輕點吧。


    拜完年,也才早上八點多,離午飯還早,剩下的時間就是酒鬼、賭狗的天下了。


    愛喝酒的,約上幾個好友,喝到昏天黑地,愛打牌的,湊夠一桌,打到天荒地老。


    重生這事,讓林啟風對酒有些忌憚,打牌他也不感興趣,本來想迴去補個覺,可被兄弟幾個拉著脫不了身,隻能上了牌桌。


    打得也不大,不論莊家還是閑家,自摸還是放炮,都是死一分,就算點兒背到家了,打上一天,輸贏也不過一塊左右。


    純屬娛樂局。


    中午吃了飯,下午接著幹。


    到天黑,牌桌才算散了。


    林啟風運氣不錯,贏了兩毛錢,夠買個大白兔了,隨手丟給了老四。


    老四也是個倒黴孩子,大過年的,才收了兩毛錢壓歲錢,資產陡然翻了一倍,高興的一蹦三尺高,嘴都笑歪了。


    初一拜本家,初二拜嶽家。


    初二一早吃過飯,林啟風幾兄弟,跟著老娘去了姥姥家。


    姥爺幾年前就過世了,隻剩下姥姥。


    快七十歲的老太太,身體一直很好,沒病沒災的,林啟風重生前,還一起吃過飯。


    老娘每年都會把姥姥接過來,住上一段時間,近八十歲的老娘,照顧一百多歲的姥姥,一點都不辛苦……下麵還有林啟風呢。


    一個也是照顧,兩個也是照顧,沒啥區別。


    直到林啟風重生前兩年,姥姥才沒再來過他家。


    說是不願意折騰,可林啟風清楚,姥姥是怕在他家出了事,一百多歲的年紀,說句難聽的,隨時都可能……


    姥姥具體多大,林啟風不知道,就連姥姥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他曾經問過姥姥是哪一年的,想著幫姥姥算一下,可姥姥想了半天也沒個結果,隻說她那時候還叫民國幾年,後來改了年曆,她又不識字,時間久了,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到了姥姥家,照例先給老娘這邊的親戚磕了一遍,膝蓋再次受傷。


    中午在姥姥家吃過飯,還沒覺得怎麽著,天就暗下來了。


    林啟風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就天黑了。”


    姥姥卻笑著搖頭道:“你覺得時間過得快,那是有的吃,吃飽了啥事都沒,以前可不敢這麽想,尤其到了開春,到割麥子這段時間,一天到晚肚子餓的要打仗,日子難熬的很。”


    林啟風點點頭,這是事實,沒經曆過那些年代的人,不懂。


    拜親訪友整三天,到了初四,來拉煤的卡車開始漸漸多了起來,維修中心也跟著開了業。


    年前都賺了錢,這個年過得還算不錯,休息三天,大家精神麵貌都很好……除了濤子。


    近一米九的個子,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樣子,著實可憐。


    “這是和誰幹仗了,以你這身板,還能被揍成這樣,來頭不小啊。”這是老梁。


    “誰幹的,你說,兄弟豁出命也替你出了這口氣。”這是陳棟。


    “你可拉倒吧,我都惹不起,該幹啥幹啥去。”這是濤子。


    說話的時候扯動了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林啟風在旁邊笑容滿麵,這個年過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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