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站在冰雕麵前,幽冥之眼神光流轉。

    這一刻她念起了往事。

    有些人,縱然換過無數個心境,依然深深的留在心中。

    女帝並沒有令人等太久,拔出六道輪迴劍開始念誦冗長的咒語。

    這個咒語很長,長的就像人的一生。

    準確來說,女帝並不是在念咒,而是在吟唱。

    隨著女帝的歌聲,時空開始迴響,天地間重又響起了舊日的低語。

    “秣陵,秣陵……”

    天道在這個世界留下數不清的印記,謝秣陵亦如是。

    女帝的歌聲清冷中帶著悲涼,哀而不傷,悲涼中又帶著幾分暖意。

    這暖意來自於唿喚,來自於想念。

    隨著女帝的吟唱,姽嫿傾落的雪停了下來,天空開始飄落彼岸花的花瓣。

    血紅的花瓣,血紅的花雨。

    沉默著,溫柔的訴說著想念。

    女帝披散了長發,隨著歌聲輕舞飛揚。

    彼岸花妖冶到了極致,女帝的舞姿也美到了極致,令人歎息。

    以前女帝留給眾人的印象是高高在上性格冷漠的九幽陰司之主,現在的她撕下了所有的麵具,第一次展露屬於她的美麗。

    在此之前,無人敢窺伺女帝的容顏,相比較她的容顏,人們更加震驚的是她的身份。

    無論是九幽之主,六道輪迴的掌控者,亦或現在的命運之神,女帝的影響無所不在,也無人敢不敬。

    如今,隨著她在花雨中輕舞,人們第一次見識到她震撼心靈的美麗。

    不知多少人在心中暗自喟歎,原來女帝是如此淒美絕倫。

    彼岸花落在道祖的冰雕上,化為一枚枚符文,融化了冰雪,融進道祖體內。

    花瓣越灑越多,道祖的麵容也越鮮活。

    那些無法修複的傷痕,也都在靜靜的修複著,白骨覆上了血肉,傷痕被抹去。

    隻是眾人都沉浸在女帝的歌聲裏,無人察覺道祖的變化。

    直到一曲終結,最後一朵彼岸花飄落,眾人才恍然如夢醒,再看道祖,冰雪已經消失不見。

    道祖依舊單膝跪地雙手扶劍,傷痕全部被修複,身上披著一件彼岸花所化的紅色道袍。

    遺憾的是,他依舊未醒。

    “你念的是什麽曲子?”姽嫿問道。

    “命運的挽歌。”女帝重新恢複了神威,麵容清冷神聖。

    “為何他還未醒?”姽嫿又問道。

    “他已經醒了。”

    隨著女帝話音落地,道祖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雙被歲月洗練的眼睛,璀璨如寒星,深不可測。

    真實的道祖,不是單憑畫像可以測度。

    天道淩駕於眾生之上,靠的是無盡神威。道祖被眾生銘刻,靠的是留給眾生的功德。

    眾生平等,有教無類。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

    道祖星眸轉動,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

    掃過破軍的時候,眼底泛起溫柔和憐惜,落在女帝身上的時候卻要淡漠許多。

    女帝心中輕輕歎息,他終究還是隻屬於魔道啊。

    每個人都有執念,道祖的執念,便是魔道。生死一生,都是為了魔道。

    謝流雲曾在鎮魂棺中和道祖對弈,但是當道祖以神念掃過他身上的時候,令他心情極度複雜,悵然若失。

    生平最驕傲的事情隻有一件,那便是在鎮魂棺和道祖對弈,如今道祖輕輕一道目光掃過,便將他的驕傲掃落一空。

    天道之國,命運熔爐,犧牲深淵。

    當道祖以神念掃視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大地的時候,眸底泛起霧氣。

    霧氣化為水,凝成了淚,落滿了臉頰。

    沒有人想過道祖會流淚。

    三千年前的謝秣陵並未為魔道流下一滴眼淚,後來還魂崖身死,魔道弟子為他落淚三千年。

    今天,終於輪到他來償還。

    道祖的神念掃過了所有人,唯獨遺落了姽嫿,自始至終他沒有看她一眼。

    元睿的哀傷寫在臉上,姽嫿的哀傷冰封在心裏。

    有時候越是冷漠清絕,越是脆弱如琉璃。

    他知道在場的人都在等他,等他說出一個真相。

    可他無法開口,他不開口,也無人詢問。

    姽嫿先前說過,若道祖不能救迴她的夫君,她便不認這個道祖。

    然而,當道祖真的在她麵前現身,她發現她失去了詰責的勇氣。

    默默轉過身,背影越發清冷孤絕。

    她在等道祖說出真相,在此之前,她必須收起所有的脆弱情感,冰封自己的心。

    最終,道祖還是沒有說出眾人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收起了天賊之槍,望著眾生緩緩開口:“我們迴家吧……”

    道祖口中的家,指的是人間。

    天道已經隕落,這些戰天的勇士也該凱旋迴歸。

    可是,出征四千萬,凱旋有幾人?

    直到眾人隨著鯤鵬飛向人間,姽嫿也沒有勇氣問出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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