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弟子,萬世千紅。

    我親自為魔道戰死的弟子超度,從玄關中把招魂幡祭了出來。

    這一戰戾氣太盛,魔道弟子戰死之後魂飛魄散,不見亡魂,隻有殘魂怨氣不散滯留此間。

    招魂幡一出玄關,落地迎風展開。

    小白山戰場的魔道弟子殘魂怨氣立刻消散,隻剩下純粹的英靈意誌化為一個個淡淡的虛影沒入招魂幡之中。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但是他們已經無法再迴應我們。

    要等他們全部進入招魂幡中的世界後,才會覺醒生前的神識,此後就一直留在招魂幡中的真空家鄉之中。

    “他們去了哪裏?”流風霜紅著眼睛問我。

    魔道亡魂弟子直接冭滅,這些英靈意誌多為青丘狐族戰士,男的英俊女的嫵媚。

    他們曾經是我魔道弟子中最靚麗的風景線,如今塵歸塵土歸土。

    “魔道祖庭無名宮。”我說道。

    “我們還能再見他們麽?”流風霜又問道。

    “可以,但是我希望你永遠看不到他們。”

    要見他們除非死後進入招魂幡,而這是我最不忍心看到的事情。

    超度完畢之後,我把招魂幡重新收攝入玄關,隨後在柳河愁等人的墓碑前和他們訣別。

    魔道弟子合葬在小白山下,豎起了一麵英烈碑。

    看著英烈碑上的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所有生者和我一起默然而立,全軍哀戚。

    柳河愁走了,鳳淩月走了。

    赫連天尊唯一的子侄特走了。

    流風羽走了,我還記得和他如何在鬼市相逢,還記得魔道每一次大戰中他奮勇殺敵的場景。

    魔道戰將,走了很多。

    魔道弟子更是殘存無幾……隻剩下三千七百人,其中三千六百餘人是亡魂弟子,陰人弟子連同青丘狐族弟子加起來不足百人。

    如果我再遲來半分,最後的結果是全軍覆沒。

    我給人仙兩道承諾的時間是七天,如今已經過了三天。不能再耽擱,主持完祭奠儀式後我立刻帶領魔道弟子渡海前往歸墟。

    北冥秀把三千六百餘亡魂弟子收入龍魂靠旗中,剩下的弟子先隨我趕赴東海,再伐木打造巨船,借助封十八的神風相助,航行海上。

    航行一日後,在遠離人間的無盡之海上空和魔道兩大至強天尊匯合,一起前往歸墟。

    算算時間還有兩天,晝夜前行恰好可以敢在七日用盡前進入歸墟。

    我站在船頭迴望人間,心裏放不下的牽掛還有很多。我想起了我的爹娘,想起了我的哥嫂,小侄子,還有那個被我取名叫做謝韞的小嬰靈。

    這次入歸墟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出。末法時代結束後,人間又不知會發生什麽樣的驚天變故。

    末法時代結束,三界戰亂之始。

    雖說人仙兩道才是爭鋒的主角,但是戰局肯定不會隻局限在道門之內,三界都會受到波及牽連進去,屆時重開封神之戰。

    陰司對人間虎視眈眈,試圖把六道眾生全部拉入輪迴之中。現在陰司勢力遠超三千年前,他們會更加主動的參與人間之戰。

    諸神出世,亂舞,九州大地必將再起風雲。

    毫無疑問,三界又將迎來英雄輩出的年代,一將功成萬骨枯,又不知要死傷多少人,牽連多少無辜百姓。

    殺戮是原罪,封神之戰不會輕易牽扯到凡人性命,戰場多半會在古地、玄關秘境、方外世界中進行,但是人間肯定也要受到巨大的影響,至於影響有多大無人可以測度。

    最大的影響,就是滅世!

    如同上古洪荒,水神共工戰萬族最後引發天界洪水滅世。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天道要終結棋盤,眾生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

    在船上,我把歸墟的情況和魔道弟子做了簡要介紹。

    眾人聽的無限唏噓,無不感慨萬千。

    孔雀明王戰力無雙,笑歌天尊嫵媚多姿,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和他們見麵,可他們早已在暗中默默守護我多年。

    他們是和道祖並肩作戰過的天尊,也是我魔道碩果僅存的元老。他們見過了太多的生死,見證了魔道的崛起和敗亡。

    三千年末法,他們默默在天極高處守望,不窮碧落不入黃泉,一直在等著魔道有重出的一天。

    在和他們的交談中,我知道了更多關於魔道祖師、破軍護法天尊、貪狼護法天尊的事,知道流風天尊如何率領天下妖族為魔道出生入死,知道了赫連天尊何等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念及左輔參軍柳河愁的死,眾人一片哀傷。

    而在談及流風天尊的時候,流風霜又再度紅了眼圈。

    魔道祖師已經身化希夷和天地同歸,但是我們都覺得,他並未離去,一直和我們同在。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泣下。

    入夜,夜涼如水。

    流風霜滿懷心事站在船尾,她在緬懷戰死的青丘狐族戰士,也在思念還在寒荒青丘狐城的族人。

    北冥秀站在她身側,黑衣黑發黑劍,看似冷酷殺機,卻極為罕見的流露出溫柔之色。

    小白山之戰,北冥秀孤身血戰七日,攬盡殺戮之罪的同時,也充分展現了男人的英雄氣概。而流風霜在沙場之上的颯爽英姿,也令人暗歎流風天尊傳承猶在。

    北冥秀孤獨了很多年,亡魂之體,自囚於太陰山中。終日修行死人經和鬼劍,除了劍他心中所牽掛的便隻有魔道。

    如今,他的心裏又多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流風霜。

    沒有人像她那樣堅強,直視族人淋漓的鮮血,不退縮不絕望,流血不流淚。

    在流風羽戰死的那一刻,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依然奮勇殺敵,用她手中的彎刀帶走一個有一個陰兵鬼將。

    知道戰爭結束,才知道她心頭的哀傷有多麽沉重。才知道她並非沒有眼淚,隻是不想在敵人麵前顯露半分脆弱。

    北冥秀的英雄氣慨征服了流風霜的心,同樣,流風霜的堅強也讓北冥秀動了情。

    他們早就相識,卻是從小白山之戰才開始互相傾心。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世間感情有很多重,生死同仇之間的感情最為珍貴。

    孔雀明王和笑歌天尊便是這樣的一對道侶,兩大殺神也是,還有阿黎和傲風,如今我又在北冥秀和流風霜之間看到了同樣的感情。

    我和姽嫿又何嚐不是如此?

    魔道弟子有情有義,有血有肉,隻恨天道待我魔道不公,樹欲靜而風不止,魔道弟子隻能在戰場中坦露心跡,生死之間演繹一場又一場的風花雪月。

    魔道需要休息了,希望歸墟能過給我們帶來片刻的安寧。

    想到姽嫿,我和她結婚已經整整十年了。這十年我從青澀到成熟,她從陰魂到死神。慶幸的是,隻要我們還活著,心意就不會有半點改變。

    兩日後,我們來到歸墟界門前。

    人仙兩道的大軍已經撤離大半,迴人間為末法時代結束做準備,剩下的則是在繼續等待。

    慕容元睿是仙道未來的道祖,謝流雲同樣也是人道未來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他們不敢有絲毫放鬆。

    不止海上有兵力部署,在天極高處,也有天尊神明守護。

    看到我們,他們紛紛側目,同時九天之上有神念投來此間。

    界門之上,寫著四個大字:魔道歸墟。

    此刻,魔道在人間的實力已經全部撤出,等我們進入歸墟之後,這道界門便是魔道在人間唯一的存在。

    我站在界門處,心念一轉以英雄之劍開啟界門,隨後帶著眾人飛入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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