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因為寂寞而去愛錯一個人,更不要因為愛錯一個人而寂寞一生。

    緣分是一本書,翻的不經意會錯過,讀的太認真會淚流。

    ——題記

    我的三妹死於我十七歲的那一年,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那一年她十二歲,早上還微笑著告訴我她要去捕魚了,纖細的身體包裹在鬆鬆垮垮的綠倚之中,笑容溫婉。

    然而中午就有人來告訴了我她的噩耗,那是一位穿著白色六禍袍的太虛觀弟子,美麗的金發耀眼:“對不起。”他低下頭,聲音暗啞沉重,“我晚到了一步,沒能救得了她。”

    “這不是你的錯。”接過他懷中三妹的屍體,我的雙手顫抖,卻依舊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流下來,“她太苦了……死亡對於她來說,也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畢竟……解脫了。”

    “你……”看著我,他欲言又止,最終別過頭去,低低的說,“不要住在這裏了吧。”

    “天下之大,又何處有我的安身之地呢?”眼前的金發男孩子,也不過十五歲上下,雙手光滑細膩,一看就是從未受過苦的人,“你們……又怎麽能明白,我們這些草野莽民的苦?”

    “你的年齡……恐怕已經無法進入八大門派習武。”咬著唇思索了一陣,男孩子告訴我,“不過若是去翎羽山莊做仆役,應該還是沒問題的,我看你骨骼不錯,若能就此習武,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就能當上外門弟子,若是表現出眾,內門弟子應該也不在話下。”

    “……我為何要去那種地方?”苦笑一聲,我反問。

    “三丫頭其實……並不算死。”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她就在我身邊。”

    “什麽!”驚叫一聲,我一把抓住他的六禍袍前襟,“你說什麽?她,她在哪裏?”

    “她的身體毀了,然而靈魂尚存……”抬頭看進我的眼中,他眼神深邃,“你看不見她,隻有太虛觀和翎羽山莊才教習這種看見靈魂的特殊能力……她現在隻是一個脆弱的魂魄,在太虛觀裏我勉強可以護她周全……所以,我希望你能去翎羽山莊,十年後,我會帶她迴到這裏。”

    “原來……是這樣。”從最初的驚訝、欣喜變到最後的平靜,我握緊了拳頭,“我會的,十年後,我一定會在這裏等你們!”

    我們一起將三丫頭的屍身埋在墮星原,然後,各奔東西。

    翎羽山莊的日子並不好過,並無靠山又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我基本屬於被人欺淩的份,然而我依舊堅持工作,堅持習武,我隻是希望,十年後,我可以見到我的三妹。話說迴來,我們一直叫三妹三兒,她還並不知道屬於她自己的名字,沈玥,而我在等,在等十年後我親口告訴她的那一天。

    在我二十歲的那一年,我終於從普通仆役轉為了外門弟子,又過了兩年,我以絕對的優勢在同一輩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拿下第一名的寶座。

    翎羽山莊莊主羽契對我大為讚賞,並讓我陪同他的幺子羽恆一起習武,羽恆性格溫和體貼,又比我小上兩歲,不知不覺中,我就將他如同我失去的那些弟弟妹妹一樣對待著,直到我二十四歲時,羽契為他定下了同弈劍聽雨閣卓家長女卓鳳漪的親事。

    “羽恆,雖然你是我最小的兒子。”疼愛的撫著自己幺子的黑發,羽契苦口婆心的說著,“但是我是一直希望,你能出任未來翎羽山莊的莊主的。如今天下,鳳傲步獨,妃傾卓絕,卓鳳漪雖然不是弈劍聽雨閣掌門的女兒,卻是卓家族長的長女,母親又是鳳家族長的姊姊,這門親事,隻對你有利。”

    “一切任憑爹爹做主。”盡管羽恆私下告訴我,他並不願意迎娶一個自己素未謀麵的女子,然而他還是乖巧的答應了。

    於是,我被派去,將卓鳳漪從巴蜀接至燕丘。

    我第一次遇見鳳漪時是在巴蜀弈劍聽雨閣外的花園裏,百轉的折橋盡頭站著一位黑衣黑發的女子,麵容平靜,眼角龍紋蔓延,黑色的恨情緊緊包裹著她纖細的腰身,恨情本是至烈至妖的衣服,可在她的身上閑的雍容典雅,甚至多了幾分堅決嚴肅。

    她的容顏普通,並不像當年與我定下十年之約的太虛弟子般精致無雙,卻不知為何讓我想起那個人,也許是身上所散發的,同一種瞰視天下的雍容氣息。

    兩年之後,在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時,她問我,我是在什麽時候愛上她的,我踟躕了半天告訴她,也許就在當年百折橋上,她向我迴頭的那一個刹那。

    然而,開始的時候,我們就知道,總會終結的。

    卓家族長,完全不可能把寵愛的長女嫁給一個毫無權勢的翎羽山莊弟子,我明白,她也明白,在他們這些上層貴族的婚姻中,是不存在什麽談情說愛的,有的,隻是交織在盛大婚禮下的結盟與利益。

    我們更不可能私奔,於她,會毀了卓家的臉麵,於我,我會失去我最重要的朋友羽恆。

    於是,我帶她啟程迴燕丘,那一日車馬鼓樂,大紅的喜字刺眼的綻放在每一個角落。

    我看著她平靜的與雙親告別,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卓鳳煙和堂弟卓公孫,然後轉身離去,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她沒有穿火紅的鸞鳳,依舊是一身黑色恨情綽綽約約。

    她一句話都沒有跟我多說,然而我看得到她眼角的悲傷。

    縱使如斯悲傷,她依舊是高傲的,堅強的,受萬人矚目的,卓家大小姐。

    我扶她上馬車,親手將我愛的女子送到我最好的兄弟身邊。

    行至江南映日荷塘,幽州進軍的消息開始傳來,那時正值夏日,滿塘的荷花紅的怵目驚心。

    我多次想方設法與翎羽山莊取得聯係,可是沒有一隻鴿子飛迴來。

    幽州魔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燕丘很快淪陷,在魔軍攻入江南時,我們到了永寧。

    永寧永寧,隻不過是廣大人民的希望罷了,我們沒有等來翎羽山莊的弟子,卻等來了玄冥、窮蟬和幽州魔軍的聯手襲擊,送親的翎羽弟子依次在我們麵前倒下,車碎馬卒。

    卓鳳漪早已拔劍而出,巨大的鳳翔劍白焰渺渺,九玄光芒四射,黑色長發揮灑,臉上沒有一絲畏懼之情。

    金戈鐵馬,刀劍聲啞。

    我手中的藍羽慢慢低垂,畢竟,翎羽山莊弟子主修野戰遠攻,在這種近身混戰中是吃力而不討好的,隨著壺中箭矢的不斷減少,我的心情也漸漸沉重起來。

    終於射出了手中最後一支箭,我低吼一聲,揮起弓就與妖魔肉搏了起來,片片傷口在我身上綻開,殺敵,要麽是被殺,血霧漸漸的彌住了我的眼睛……

    可笑我沈礪堂堂七尺男兒,不僅保全不了自己的父母手足,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無力拯救!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窗外的桃李花開的正豔。

    “是江南桃李花林的媚狐大人及時趕到,救了我們。”守在我身邊的鳳漪低聲說,她臉色蒼白神情憔悴,萬幸的是身上的傷並無大礙。我握著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細膩而溫柔。

    “當狐媚趕到時,你已是命懸一線。”慢慢的扶我起床,卓鳳漪告訴我,情急之下的狐媚隻好將一顆九尾狐元魂珠用法術封入我的體內,這顆白狐的元魂珠救了我的性命卻也永遠的改變了我的體質,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屬於人類,柔軟的尖耳與雪白的狐尾表明了我的半妖身份。

    由於元魂珠的強大力量,我的傷口早已痊愈,隻是這身體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狐精一族的法力,才會昏迷這麽久。

    正當我與鳳漪說話時,桃李花林外傳來一片兵戈之聲,狐媚的聲音幾近哀求:“殿下——”

    “她是弈劍聽雨閣卓家的長女,怎麽可能在這一場戰亂之中置身事外?狐媚,你多說無益。”另外一個聲音傳來,蕭殺沉靜。

    木屋的門燈撞開,進來的男子雪膚白發,一身北落師門飄飄揚揚,他的麵孔妖媚英俊,卻又散發著逼人的殺氣。

    他的身後緊跟著的,就是這座桃李花林的主人,狐媚:“莫邪殿下……”

    “你是九尾——不,與狐係元魂珠合體而成的翎羽弟子嘛?”被稱為莫邪殿下的男子目光緩緩從卓鳳漪的身上轉移到我的身上,略略皺了皺眉頭,雖然是問句卻充滿了肯定的語氣。

    “鳳漪她並沒有什麽錯!”看得出他眼中的殺氣,我心頭一凜,不顧一切的跳下床,攔在了鳳漪的身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莫邪慢慢的開口,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她是卓家長女,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平凡——要麽投降要麽去死,至於你,螢火之光,也敢於日月爭輝?!”

    “我知道在你麵前我算不了什麽。”在他強大的殺氣之下,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但我還是強撐著說,“但是隻要我還有一息尚存,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傷害到鳳漪!”

    “可歌可泣。”他冷哼一聲,輕輕抬手,左手刀堪堪劃過我的胸口,刀刃並沒有碰到我的身體,但是強大的刀氣對我已經是重重一擊,一口鮮血噴灑在暗黑色的殺破狼上,我幾乎站不穩身子。

    “不!不可以!”驚叫著,鳳漪花容失色,不由分說的將我推到身後,“莫邪,你要的是我,何必濫殺無辜!”

    “幽州魔軍所到之處,白骨森森,何時又在乎過多殺那一個兩個?”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莫邪看她的眼中充滿了嘲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卓小姐你前往燕丘不是為了嫁給翎羽山莊的羽恆公子嘛?這怎麽會在這裏,跟一個身份低下的翎羽弟子糾纏不清?”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毫不畏懼的與莫邪對視,鳳漪堅定的說:“我相信日久生情,也相信一見鍾情。其他所謂的差距,不過是不夠喜歡的借口而已。”

    我以為聽了以上的一番話之後莫邪會不屑冷笑,然而他沒有,他隻是定定的看著鳳漪,良久才長歎一聲:“也罷——記住,弈劍聽雨閣的卓鳳漪意誌堅定,寧死不屈,已經被我擊斃在桃李花林,其身邊侍衛無一生還者,從今以後,卓鳳漪已經是死人!”

    說罷,他再也不看我們一眼,轉身離去,雪白的披風翻轉,那背影,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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