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郎見繪懿一雙美目,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由紅了臉,對繪懿道:“我去打水給你洗澡。”說著,便出去外頭的廚房燒水,又去灶台上,拿了一碟小魚,和一碗糙米飯過來,低聲道:“你餓了吧?先吃點兒。”

    繪懿今日剛剛病好些,又鬧了一天,此時也有些氣短神虛。便也不客氣,坐下來,拿起筷子,便吃起來。那碟小魚吃起來甚是美味,那糙米飯卻實在是難以下咽。繪懿將那小魚都吃了,又吃了兩口糙米飯,就吃不下去了,放在一旁。

    傅七郎便問道:“你吃飽了?”

    繪懿點點頭。

    傅七郎就端過了繪懿吃過的飯碗,大口吃起來。

    繪懿皺眉道:“那是我吃過的。”

    傅七郎憨笑道:“都一樣。別糟踏了糧食。”說著,已經幾大口吃完了繪懿剩下的糙米飯。

    這邊廚房裏的水也燒開了,傅七郎便將桌上的碗筷收到廚房,用小瓢從水缸舀了水到鍋裏,將碗筷都洗了,收拾起來。又用木桶將熱水拎到了自己房裏。就對繪懿道:“你洗洗吧。”說著,便自出了屋子,到門口將門帶上了,坐在門檻上,守著大門。

    繪懿在屋裏躊躇了一會兒,到底抗不住熱水的誘惑,便用帕子細細地給自己擦洗了一遍。

    傅七郎聽見屋裏的水聲停了,便推開門進去。

    繪懿正在係袍子,見他進來,驚唿一聲,往一旁躲去。

    傅七郎臉上通紅,喃喃道:“我來收拾水。”便拎了那桶水,大步出到外麵。

    到了院子裏,傅七郎試了試那水還熱乎,便將那桶水往自己身上淋了下去,也洗了個澡。

    當晚,傅七郎並沒有跟繪懿圓房,隻是一直睡不著,衝到院子裏,從井口提起轉轆,撈起一桶井水,往自己身上潑了潑,又將衣服褪下來,也順便在井邊一徑搓洗了。

    幸好此時天色已晚,奶奶屋裏,和爹屋裏的燈,都熄了好一會兒了,且連聲息都沒有,想是都睡了,偷偷摸摸迴到屋裏。

    繪懿臉上也是通紅,見傅七郎進來,白了他一眼,便自己睡了。

    傅七郎磨蹭了半天,也睡過去了。

    繪懿不想跟他在一起,卻想起娘的囑咐,又忍住了,便閉眼裝睡。

    過了一會兒,繪懿卻真的睡過去了。

    傅七郎反而有美在旁,一點睡意也沒有,也不敢動彈,怕饒了繪懿的睡眠。

    半夜時分,繪懿忽然從夢中驚醒,一時有些迷惘,四周看了看,才想起自己和娘近日來的遭遇,心裏又有些低沉。

    程氏在隔壁屋裏一點也沒有睡著。她等了好久,才確信傅老三確實睡著了,才慢慢地從床尾爬出來,又從床邊的椅子上,將自己的外袍拿過來穿上。

    傅老三睡得死沉,偶爾打兩聲唿嚕,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人已是走了。

    程氏又輕輕叫了傅老三幾聲,對方仍是沒有迴應。這才放了心。

    從傅老三的屋裏偷偷溜出來,程氏便往繪懿住的屋子裏輕輕敲了幾下門。

    繪懿剛醒了過來,正琢磨她娘親什麽時候才會過來叫她一起跑路,就聽見屋門那裏,傳來輕巧的敲門聲。

    繪懿大喜,就輕輕地叫了傅七郎幾聲,看看他是睡著,還是醒著。聽見傅七郎沒有應答,以為他睡熟了,便趕忙從床裏麵爬出來。她先前和衣而睡,現在倒是方便。

    傅七郎根本就沒有睡著。初始聽門上有聲音,他到沒有在意,以為是老鼠或是別的小動物在刨門。後來聽繪懿輕輕喚他的名字,讓他耳根覺得癢癢地,便起了心要和繪懿玩耍一番。誰知等了一會兒,卻感覺到繪懿已是下了床,往門口走去。

    傅七郎便偷偷睜開了半隻眼,看看繪懿要做什麽。卻見繪懿躡手躡腳地往門口的方向行去,又迴頭看了他一眼。

    傅七郎趕緊閉上眼。

    繪懿見傅七郎沒有動靜,越發放了心,就開了門,正好見娘在門外。

    “娘,可以走了嗎?”

    程氏點點頭。這地兒實在不能待下去了。跑出去,說不定能遇上好心人,若是運氣不好,多半也就和現在一樣,不會再壞了。兩人便在院子裏四處看了一下,便關上傅七郎屋子的門,迅速往院門外跑去。

    傅七郎這才知道,這姑娘根本不想和他一起過日子,她不讓他碰,不過是想跑了去!

    傅七郎在屋裏顛來倒去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拿不定主意,便起床到了爹的屋子,卻見爹依然睡得死沉。便又去敲奶奶屋子的門。

    傅老娘年紀大了,瞌睡少。晚上也才剛剛入眠,被傅七郎的敲門聲驚醒,便扯著大嗓門道:“啥事兒不能明天說?非要今兒嚎喪?!”

    傅七郎習慣了奶奶說話的風格,也不以為意,隻低聲道:“奶奶,是我。”

    傅老娘一聽是孫子的聲音,便趕緊爬起來,開了門問道:“大晚上,你不迴去睡覺,在這裏做啥?”

    傅七郎囁嚅了半日,傅老娘才聽清他說什麽,就氣得要拿了拐杖打他,又罵道:“人跑了,你就去追唄,跟我說什麽用?!”

    傅七郎一邊躲著奶奶的拐杖,一邊道:“她不想同我過日子呢。我不想逼她。”

    傅老娘更是生氣,道:“她都跟你拜了堂,又跟你洞了房,不想跟你過,也得過!”

    傅七郎不由躲到一邊,小聲道:“她沒有跟我洞房。”

    “什麽?!”傅老娘這下真生氣了,便從屋裏拿了個燈籠,用火折子引了火,就道:“拿著這個,給我把她們追迴來。”然後又從屋裏取了個銅鑼,拿到村裏的大路上,哐哐哐一路敲。這銅鑼,卻是傅家村約定的追逃人的物件。誰家有人逃了,就可以敲這個銅鑼,所有傅家村的人,都會過來幫著一起將那逃走的女人追迴來。——也是傅家村特有的互助合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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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氏和繪懿從先前出了村子,進了大山裏麵,以為就沒事了。她們倆一輩子,是除了在自己院子裏走幾步路,就連去別的院子,也都要坐轎子的那種人,當然適應不了山林裏的野路。且這山裏的路,比平路難行數倍。她們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在山裏轉起圈來。

    兩人正在焦急,就聽見有一邊的方向,傳來火光,又有人說話的聲音,好象還有狗吠聲。

    程氏一喜,以為是找到了有人家的地方,便趕緊往那邊撲過去。

    那邊當先一人領頭的,卻是傅七郎!

    程氏一見是他,心就涼了半截。

    繪懿也從後麵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卻看見還是傅七郎在一堆人前麵,心裏失望透頂,便顧不了儀態,放聲大哭起來。

    傅家村的這些人,聽說傅老三家從江裏撿了兩個落水的女子做媳婦,聽說是大戶人家的女人,也都恭賀過他們。如今卻看見兩個渾身是泥,臉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髒的看不出人形的婦人,又都搖頭。心下暗暗腹誹傅老三太會吹牛了。——這明明就是兩個上不得台麵的村婦,也就傅老三家把她們當寶,實在遠遠不如自家的婆娘。

    不過這些人也沒有當麵給傅七郎難堪,隻是都笑嘻嘻道:“人找到了,老規矩,捆起來送迴去?”

    傅七郎看著哭花了臉的繪懿,心裏一陣不忍,卻也不敢不捆她們。——若是再讓她們亂跑,十有八九,她們的命,就要送到這山上了。便點點頭,自己拿了繩子,親自將程氏和繪懿捆了起來。

    迴到傅老三家低矮的茅草屋子,傅老娘看著這偷跑的娘兒倆,先一人抽了大耳刮子,又道:“將她們扔到柴房鎖起來。有本事,你們再跑給我看看!”

    傅七郎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傅老娘見傅七郎不動手,便自己拉著繩子,將程氏先拖到柴房。

    程氏爭不過傅老娘,就被她鎖在了柴房。

    這邊繪懿趁傅老娘不在,一再地向傅七郎求饒。

    傅七郎心雖軟,卻不是傻子。他現下知道繪懿不願同他過日子,卻怎麽也不想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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