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無盡的惶恐之中,快馬加鞭地往盛京趕去。惜玉,若你泉下有知,定要讓我趕得及去救他。冷羌戎道。恍惚之間,很久很久之前的迴憶突兀地閃現在他腦海之中。“我膝下兒女成群,我與你在一起,也許並不會生育子嗣。這樣的話,你可還願意跟我?”冷羌戎騎在馬上,湊到阮惜玉耳邊低語。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他此行去了江南,在清除惡匪的時候,被一個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暗算。後來他請人來看,說是他中了毒,想必以後再也沒機會生育子嗣。他早已生了許多個孩子,這次要迴盛京,也是因為他聽說府又有夫人查探出身孕,想要迴去看看。他知道對於女子來說,有個一兒半女的是十分重要的事。可是他已經中了毒,定然不能給她這樣的幸福了。“這有什麽關係,不生便不生吧,你多愛我一些,便足夠了。”她笑著往後一靠,那笑容落在冷羌戎眼裏,宛如皓月入懷,令他便心動不已。可後來,當她帶著一半的擔憂,一半的喜悅告訴他,她已懷有身孕的時候,迎來的便是他的滔天怒火。她背叛了他,這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他愛她至極,也恨她至極,幾乎沒給她辯解的機會,便將她送迴了青樓。後來他心軟,偷偷跑去看她。卻見她笑容滿麵,在客人懷裏曲意逢迎,頓時倒盡胃口,也徹底死了心。若斷殤早已解除……能有機會為他解毒的,便隻有可能是她。被他忽視的很多記憶,從識海裏翻湧上來。他依稀記起,那段時間裏,她總會拿著些銀針給他針灸,說是要給他治病。深入點問她,她也不肯多說,神神秘秘的。他隻當給她練手,便也沒有阻止。究竟是誰,是誰教了她針灸之術,又是誰在背後操縱,讓他誤會於她。風從臉頰邊唿嘯而過,帶走馬蹄聲的同時,也帶走了冷羌戎頰邊滑落的淚。他恍然大悟,他大夢方醒,他後知後覺,他悔不當初,可她已經死了,就算當年真的是誤會,他做錯的事情也沒辦法挽迴。可她還有個孩子,也許便是他們兩個的孩子。他絕不能讓那個孩子有事,他必須救他。冷羌戎的心霎時間揪成一團,這短短幾日,他的心情從極喜到極悲,現在卻隻剩下一片空茫。十五日眼看著就要到來,冷風盈與風袖二人的情況每況愈下,相對應的,聶如咎也越發地焦慮。他整日整日地周旋在冷風盈和風袖之間,在冷風盈麵前多是溫聲軟語哄著,在風袖麵前多是勸他放棄。他說得多了,風袖也有些乏了,不願再理會他。在那毒藥的日漸侵蝕下,風袖也漸漸精神不濟起來。他一個人摸索著洗漱完,順著牆壁摸迴自己夜間睡覺的床。他的手一碰被子,便是一驚,因為自那被子裏伸出一隻手,一把拽住了他。風袖來不及反應便被他一把攬進懷裏,那人的氣息撲鼻而來,正是聶如咎。風袖在他懷裏僵直了身體,同時他也發現那人就穿著件單薄的寢衣,感覺一不小心便會發生肌體接觸。“你這是幹什麽?”風袖問。“我見一直磨不動你,便幹脆親自來了。”聶如咎湊到他耳邊,吐氣道,“本王賣身給你,看你願不願意買。”風袖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他說:“你要的嫖銀是我的命,我給不起。”聶如咎將唇自他頰邊擦過,道:“何必說這些掃興的話,現在就你和我,我們兩個人,春宵一度,豈不快活。”風袖緩緩眨了眨眼,他自從眼盲之後,再做這個動作便顯得有些遲鈍。他說:“你現在應該陪著冷風盈,絕非要跟我。”聶如咎笑道:“你勾引我的時候,可沒管我喜歡誰啊,怎麽現在又吃味起來了?”風袖推他,可因為氣力不繼,這手上便沒多大力氣。聶如咎隻當他欲拒還迎,反捉住他手,輕輕撫摸。上次被他抱著,風袖隻覺得開心,現在被他抱著,他卻隻覺得寒冷。“我沒力氣應付你,你要是火氣旺盛,就去妓館裏找個小倌瀉火吧。”他說。聶如咎卻道:“妓館裏的那些人,不比你騷浪……”他撫摸著風袖的細腰,語調輕浮。或許是心情沉鬱的緣故,風袖此時聽見他這番話,隻覺得刺耳無比。他雖從未渴望過這人能給他些許尊重,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用這種腔調,隻讓他覺得反胃。“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金銀珠寶,榮華富貴……就算你想封官加爵,我也可以滿足你。”聶如咎說著,便湊到他胸前,拱開他的衣服,輕嗅他脖頸。“你給我再多的東西,我沒了命,也享受不了。”風袖道,“你放棄吧。”聶如咎見他軟硬不吃,終有點不耐起來。他拋棄那番論調,對他道:“你搶了風盈的藥又能獲得什麽?就算你活下去,也依然是個任人輕賤的戲子,永遠隻能活在陰溝裏。你還是個瞎子,看都看不見,服了解藥也就是個命長幾年瞎子,你為什麽不肯放風盈一條生路?”風袖自他說第一句話起,就一直憋著一口氣,等到聶如咎說完,風袖終於爆發出來,他說:“你要我放他一條生路,又有誰肯放我一條生路?那藥根本就不屬於他,憑什麽算是我搶了他的?那個人要抓的隻是冷風盈,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是那個被殃及的池魚,我又憑什麽要替他去死?”“你為什麽要這麽寸步不讓,你不是愛著我麽,你忍心讓我承受他死去的痛苦?”聶如咎滿目赤紅,死死地瞪著他。風袖聽了他這樣的話,或許是因為哀莫大於心死,他竟然笑了起來。他說:“對,我是愛過你,可你把我對你的感情當什麽呢,威脅我的籌碼?你憑什麽這麽篤定我會因為愛你而舍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