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麽?”荊憶闌不解地問道。“拿去賣了呀,你不是不要了嗎,那我撿了,它就是我的了。迴頭我去集市上賣了,得的錢分你一半。”看他振振有詞的模樣,荊憶闌實在是無話可說。這馬本是他買的,買的時候這小倌一份錢沒付,現在他嘴一張,便要了一半的錢去。風袖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不樂意,忙道:“行了行了,給你四分之三,行吧。”荊憶闌搖搖頭,丟下一句 “你真不要臉。”便進了車廂。風袖被他拋在外頭,一點也沒有被罵的感覺,畢竟他很快就會有銀子花了呢。“不要臉就不要臉唄,要臉我還能賺到什麽錢。”風袖嘀咕道。第二天他還真把那匹馬給賣了,也當著荊憶闌的麵,數了四分之三的錢給他。荊憶闌向來對銀錢沒太大概念,留著他嫌笨重,便直接塞進了車廂裏。風袖揣著他的那一份,緊緊抱著,一副生怕別人會搶了去的樣子。他有了錢,便仿佛成了暴發戶一樣,在街上大買特買。荊憶闌買了些自己想要的,便拿眼睛頂著他,怕他趁機開溜。風袖這迴倒是沒耍花招,老老實實買了東西便迴來了。荊憶闌往他手裏一看,一串糖人,另一隻手,一串糖葫蘆,一串糖蘋果。再看他手臂上掛著的袋子,裏麵滿滿一袋,全是小粒小粒的糖果。“你就買了這個?”荊憶闌一時不知道要如何說他。“不然呢,還要買啥?”風袖舔了舔糖人,對他道,“你要買你自己去買啊,我才不會幫你付錢。”“吃這麽多糖,你就不怕牙疼?”荊憶闌問。“不怕啊,牙疼算什麽,就算我牙掉光了,我也要吃。”他美滋滋地吃著糖,活像老饕見著了什麽美味佳肴一樣。荊憶闌一副跟這人說不通的樣子,舉步走了。風袖見狀,忙揣著那糖袋子,小跑起來跟上他,生怕被他扔在後頭,隻能跟在馬後麵跑。第256章 風落笛聲寒(九)荊憶闌先迴了車廂,他已把被褥換了新的,而風袖也有幸獲得荊憶闌淘汰掉的那一套被褥,可以讓他打地鋪。風袖的鋪蓋白天裏是卷起來的,為了防止阻礙荊憶闌出入。他看荊憶闌進去,以為到了睡覺的時間,便展開被褥來,鋪在地上。荊憶闌低頭看他。這小倌自從跟自己走了以後,被自己催著日日沐浴,現在他一身幹幹淨淨的,沒了那庸俗的脂粉氣,倒有些眉清目秀的感覺。風袖坐在床褥上,跟他來了個眼對眼。“冷冰冰大俠,你看著我做什麽呀?”風袖問。荊憶闌倒也沒急著收迴目光,隻是對他道:“我覺得好奇。”風袖以為他有什麽長篇大論要說,便伸手從被子裏藏著的糖袋子裏拿了粒糖果來,剝了糖紙放進嘴裏。“嗯,那你說。”他含糊不清地催促道。荊憶闌倒也沒跟他計較,隻是道:“我見過許多流落風塵的人,他們有些日日以淚洗麵,有些借酒消愁,有些放縱自我,有些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你卻跟他們不一樣……”“有什麽不一樣?”風袖有了糖吃,倒是挺乖巧,還接他的話。“你……我竟從來沒有見你哭過。”荊憶闌道,“你不難受麽?”“難受啊。”風袖砸吧砸吧嘴,道,“難受就要哭麽?”“悲流淚,喜開顏,怒瞠目,哀斂眉,這本就是人之本性,若難受的時候不哭,難不成還要笑麽?”荊憶闌好奇道。“當然要笑了,我歡喜也笑,難過也笑,悲傷也笑,憤怒也要笑。”他將那糖果用舌頭卷了,在嘴裏囫圇轉了個來迴,這樣道。“這是為何?”“不為什麽,我們這些歡場上的人,眼淚是不值錢的。哭了也不會有人心疼,除非有些特殊癖好的人,要見著眼淚才肯給錢,那我才會賞他個哭臉。”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在笑,可荊憶闌聽著聽著,卻有些心酸。風袖渾然不覺,繼續道:“我就算要哭,也要藏在被窩裏,藏在角落裏偷偷地哭。我的眼淚才不給別人看見,別人看見了也隻會嘲笑我,或者漠然走開。那我又何必把我的悲傷擺在外頭,讓別人尋開心呢?”荊憶闌笑了兩聲,看向風袖時也沒以往那般冷漠了。“你倒是挺樂天的。”他說。“我當然樂天了。”風袖得意洋洋地說,“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比你們大多數人都過得好。”“嗯?怎麽說?”荊憶闌被他勾起好奇心,問道。風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那青樓裏的皇帝,皇帝是每天都有妃子侍寢,我是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陪睡,還不用我給錢,你說我快不快活?”荊憶闌被他逗樂了,忍不住笑了兩下。“好了,冷冰冰大俠你今天怎麽說了這麽多話,你不是惜字如金的嗎?”風袖這樣說著,又很快把自己的話給迴答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我太能言善辯,你折服於我的魅力之下,才會開口。”他以為荊憶闌不會理會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沒想到那人在他說完之後,竟然輕輕地嗯了一聲。那一聲太輕,風袖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什麽問題。他將嘴裏的糖吃完之後,便拿著水囊和鹽巴,跑出去洗漱。他弄好之後迴來,發現冷冰冰大俠已經躺在榻上準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