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國之罪,當行斬首之刑,後千刀萬剮,首級懸於城牆暴曬三日。那一日,燕尺素點了個模樣俊俏的妃子,於宮中一夜歡愉。翌日晨起時,她換了衣服,將那新承恩的男妃拽到桌案前,要教他寫字。她抓著他的手,在宣紙上畫了一副千裏江山圖。她在他耳邊輕輕說:“你看,天地浩渺,這江山,都是朕的。”她語音輕柔,話裏似含著無數的柔情蜜意:“你可願與我共享這盛世?”那妃子似被她的話震撼,點了點頭。燕承庭一路奔赴而來,風塵仆仆。他實在是累得狠了,見著前方路邊有個茶攤,便下了馬,買一碗茶水喝。他喝了一碗,將剩下一壺都倒到了一旁的馬槽裏,喂他的馬。他來時做了偽裝,麵貌與平時大相徑庭,倒也不怕被人發現。這茶攤裏坐的客也多是路過的農婦,旁邊圍了一桌子人,幾杯黃湯下肚,嘴便鬆了。“誒誒誒,聽說了嗎?那個妖孽終於死了。”“哪個?”“還能是哪個,就那個法場連殺十幾人,震懾京都的小侍臣啊。”“死了好啊,不是都傳這場戰亂是因他而起麽?死得好死得好。”“是啊,現在人頭還掛在城牆上呢……誒,剛剛在旁邊喝茶的那人呢?”燕承庭以前總覺得,人生苦短,總是要建一番大功業的。他的父親是帝王,他便也要當帝王才好。可最後他當了帝王,才發現原來也就那麽點意思。他以前覺得,穆襄儀這個人,和他心意,也是想要跟他長長久久地過的。隻是他總想著,時日太長,沒必要拘泥於一時半刻的兒女情長。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儂我儂,不必太過在乎。後來他把很多事情都放在了前頭,野心、皇位、驕傲、勢力,直到把穆襄儀擠得遠遠的,不知不覺中,那曾經放在他心尖上的人,竟成了最靠後的一位。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他了,腦海中最後關於他的印象,是西門時他離去時穆襄儀臉上的一片死灰,還有那繪本上不堪入目的一些東西。他走的時候沒考慮過他,迴來的時候以為風波已歇,還能有帶走他的機會。可當那高掛城牆上的頭顱映入他眼簾時,他所有的奢望都成了一場空。他竟從沒想過,那人也是等不起的。那一瞬間,他竟然忘記了是要哭還是要如何,他幹瞪著眼,仔仔細細地分辨,想從那人頭上找到半點虛假的痕跡。他想,燕尺素怎麽舍得殺了他呢。他那麽好,那麽溫柔的一個人,她怎麽舍得殺了他呢?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衝過去的,亦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搶到了他的首級。或許是因為他出現得太突然,或許是因為城牆上的守衛太鬆懈,以致於讓他得了手。他抱著那個冰冷的頭顱,駕著馬一路往外跑。有人追過來,但他們的馬追不上他。於是他們開始射箭,箭矢刺進他背裏,刺進座下馬匹的身體裏。他隻小心翼翼地護著穆襄儀,怕那流矢傷了他。他聽見耳邊的風唿嘯著過去,於是那刺耳的弓弦聲也不甚明顯了。他恍惚間想起來,似乎很久以前,他也帶著穆襄儀這麽奔跑過。他們騎著馬,雪飄飄地落下來,落在自己的頭頂。他低下頭去吻他,吻住那人潤澤的唇瓣,在天地俱靜的時候,他所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可為何,那絲溫度再也找不到了呢?燕承庭腦袋有些木,他惶惶然想起,哦,他忘記了,後來他送他走了。沒事,襄儀,沒事的。他緊緊抱著懷裏那人的頭顱,對他道:“沒事,過去了,我帶你走。”他一路奔逃,追他的人被他短暫地拋在了背後。他跑進山林裏,那馬兒也到了強弩之末,往前又奔了一陣,便蹄子一軟,往前翻滾了幾圈,死了。燕承庭也從馬上跌落下來,他緊抱著“穆襄儀”,怕跌傷了他。於是他自己便摔在了地上,落地的時候他甚至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想來應該受傷了。不過沒關係,襄儀沒傷著就好。他因此欣慰地笑了起來,往後看了看,想著他要趕緊離開。那山林裏密密麻麻的樹,在天地間融成了一片沉鬱的黑色。他緩緩站起身來,抱著他的襄儀繼續走。他的骨頭似乎斷了兩根,走路的時候覺得唿吸也變得艱難起來。他隻能緊緊地抱著懷裏的東西,一步一步,繼續行進。他走了好遠好遠,邁過荊棘,又滾下山坡。他拖著摔瘸的腳,在山林間發現了一個湖泊,於是他停下來,將“襄儀”放下來,撕下自己的一角裏衣當做布巾,在湖水裏洗淨,來為“襄儀”擦拭。他想,他的小公子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頭發也亂了,一點也沒有往日的半點氣度。不過沒關係,他來了,他可以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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