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鳴在病床上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慘白的天花板,偌大個病房裏,就隻有他一個人。他聞到濃烈的藥味,縈繞在他的鼻尖。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自己臉上纏著的紗布,即使沒有鏡子,他也能猜到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刀割在臉上的感覺那麽明顯,仿佛現在還能感覺到那種疼痛。第一次他那麽痛恨宋胤星,恨他再一次把自己拋棄。他看著竇楊理獰笑著,一刀又一刀,直到他睫毛都被血液沾染,直到他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似乎很訝異,問他:“你都不哭的麽?”他想哭啊,可他的眼淚已經流幹了,他在他爸媽的墳前流了最後一次淚,以後就再也不哭了的。那時他聽見外頭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他知道那是宋胤星的人來了。可太晚了,如果他們能找到自己,為什麽不早點來呢。既然已經放棄了他,又為什麽還要來呢。他被竇楊理帶了出去,扔在了一艘小船上,然後他們乘了另一艘船逃離。那時他還留有意識,還能看到夜晚的天空。天空裏隻有零星幾顆星子,比不得那時在家裏時看到的漂亮。他想,結束了吧,都結束了。夏微鳴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死了。他現在是夏名。宋胤星取的名字,他不要了。宋胤星這個人,他也不稀罕了。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絲快意,混雜著殘忍的報複的念頭,在他心中翻湧。唐晨帶著雞湯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夏微鳴站在窗口的背影。“小夏,你這藥還沒打完呢,別站那裏,快迴來躺著。”唐晨衝他道。夏微鳴扭過頭,靜靜地看著他。一見他那張臉,唐晨心裏便是一痛。再一看他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唐晨心都快碎了。帶了這孩子這麽久,唐晨也是真把他當弟弟疼的,現在見他被糟蹋成這樣,怎麽可能不難受。“乖啊,你嫂子給你燉了雞湯,讓我端過來給你喝。”唐晨把保溫杯放在櫃子上,衝他招手道。夏微鳴終於動了步子,他朝唐晨這邊走過來,看著他給自己盛雞湯。“宋胤星呢?”夏微鳴突然道。他突然這樣直唿其名的,與他平日的情況大相徑庭。唐晨也沒多想,以為他是想宋胤星了,便衝他道:“你想見老板啊?你等等,我打他電話。”“不用,本來想見見他的,既然他不見,那就不用見了。”夏微鳴說。他看了看左右,見沒有可供他換洗的衣服,便直接穿著這身病號服走了出去。唐晨見他想走,連忙拉住他:“你做什麽啊,夏微鳴,老實迴去躺著,你還受著傷呢。”哪想平時聽話的夏微鳴,卻直接掰開了他的手,徑直往外走去。唐晨一看情況不對,生怕他會尋死覓活,連忙撥通了宋胤星的電話。夏微鳴出了事之後,唐晨一直都沒理過宋胤星。雖然那是他老板,但實際上他對夏微鳴的感情還要深一些。宋胤星就那麽棄了夏微鳴,唐晨說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可現在夏微鳴情況不對勁,他也隻好請宋胤星來救援了。宋胤星以為自己抽一根就能停下,可直到他腳下全是煙頭,也還沒從那股憋悶感中緩過來。這時突兀的電話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一看來電顯示,唐晨打的。夏微鳴剛出電梯就被聞風而來的宋胤星給堵了,看見宋胤星,他也表現出多大訝異,隻是很冷靜地抬腳走出來,靜靜地站著看他。“你出來做什麽,還沒到你出院的時候呢。”宋胤星看了他半晌,才憋出來這樣一句話。夏微鳴張嘴道:“謝謝老板關係,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可以出院了。”“你喊我什麽?”這陌生的稱唿讓宋胤星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您不喜歡,那還是喊您宋總吧。”夏微鳴道。“你給我……”宋胤星想說他鬧什麽脾氣的,一看他臉上那些紗布,又止住了話頭,他動了動舌頭,放柔聲音道:“起碼等到傷口愈合再出院,聽話,啊。”夏微鳴聽見他像哄小孩子一樣跟自己說話,就覺得反胃。他冷漠且疏離地衝他道:“不用了宋總,我經濟能力有限,住不起這麽好的醫院,我自己找個小診所處理一下就好了。”聽他這麽輕描淡寫,宋胤星也產生了跟唐晨剛才一樣的想法,覺得他不愛惜自己身體。“那是能去小地方治的麽?臉是吃飯的東西,能一樣麽?”聽完他說的,夏微鳴卻是嘲諷道:“宋總也知道臉是我吃飯的東西啊,那您怎麽讓我一個人留在那裏呢?”他說起這事,宋胤星心裏便是一堵。夏微鳴原本也沒準備聽他迴答,見宋胤星沒說話,他便直接抬腳往外走。“你給我站住。”宋胤星喝道。夏微鳴果然止住了步伐,他站在原地,等著宋胤星繼續發話。“夏微鳴,我知道這事我理虧,是我對不起你。但我還能怎麽選,我要是選了你,現在被毀容的就是盛睿了。”宋胤星也知道自己這話傷人,因此說到後麵,越說越沒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