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巴著眼睛掉幾滴眼淚,哭得眼眶紅腫,對著雲珩控訴:“師父你不喜歡我了麽?”“怎麽會呢,師父最喜歡樂書了。”“師父要收新弟子了。”“有個新師弟不好麽,樂書也有人陪著一起玩了。”“不要,師父有了新弟子就不會喜歡我了。”雲珩總是那麽寵著他,他不讓他收,他就真的不收了。師父是他的,誰也搶不走。傅樂書越是長大,這個想法便越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傅樂書很會利用自己的資源,即使長大,雲珩對他的疼愛也絲毫不減。不過疼愛卻還不夠,他想要師父徹底屬於他,不管是身還是心——做到這一點出乎意料地容易,畢竟師父那麽疼他,而且他也明示暗示了那麽久。就連雲珩撰寫功法的時候,他也會毫不擔心他發火地去打擾他。比如抽走他的紙,迫使他隻看著自己什麽的。雲珩拿著筆,有些無奈地扭頭看自己的弟子,自己的愛人,已經長大成人的傅樂書。傅樂書將那寫滿字的紙往旁邊一放,腦袋往雲珩肩上一蹭,整個人跟沒骨頭一樣,粘在他身上。“師父,夜深了,不要再寫了。”傅樂書撒嬌道。雲珩用沒拿筆的那隻手摸摸他的腦袋,道:“樂書乖啊,師父寫完這一頁就去睡。”“不行,現在就睡。”傅樂書說著,咬住他後頸肉,拿牙齒輕輕碾壓。他這個動作的意味已經有些曖昧了,勾得雲珩渾身便是一軟。雲珩隻好放了筆,反身抱住他。傅樂書滿意了,抱住他好一通親吻,直吻得雲珩滿臉都是口水。“睡覺?”傅樂書眼裏燃著一團火,一團仿佛要將雲珩吞噬殆盡的火。雲珩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自從心軟答應與他成為道侶之後,傅樂書便仿佛一夕之間成了一條沒有吃過肉的惡狼,恨不得時時刻刻拐他上床。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他也喜歡傅樂書,便滿足他好了。兩情相悅,不就是要互相寵著麽。可那麽寵他的師父,卻就那麽沒了。傅樂書睜開眼睛,在許久的茫然之後,才終於辨明了自己的所在。不遠處燈燭靜靜地燃燒著,將這整個宗祠映照得分外亮堂。那些石人族的先人們,皆是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睜著眼。這些人都已經死了,但他們的眼睛似乎總在看著外頭,讓人心頭沒來由地發涼。所幸傅樂書不是第一次來了,他在這裏待了許久,早就不畏懼了。久黎的石像是其中最高大的一座,而他手中橫亙著的那支筆,便是雲珩的真身。傅樂書覺得難受,每次看到那再無半點意識存留的石筆,他都會難受。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疾。仿佛他心口生生被人挖去了一塊,從此再無法被任何東西填補。他用凝視愛人的眼神凝視著那支筆,他對他說:“師父,我想你了。”為了來到這裏,他付出了很多努力。在從位麵之中穿梭而過的時候,他的身體被反反複複地撕裂,他一路硬抗了下來,幾乎是遍體鱗傷地來到了這裏。他初來的時候,便直奔這宗祠。他看到那石筆的時候,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有了結果。他衝著那石筆唿喊雲珩的名字,想將他喚醒。可他看到的時候有多欣喜,發現它裏麵再沒有絲毫靈魂的時候,就有多絕望。他鬧的動靜太大,以至於引來了石人族的守衛。他被當成盜賊帶了出去,被壓在刑石上銼碎了雙手。他幾次痛得昏了過去,甚至差點維係不了石質的偽裝。他痛得狠了,迷迷糊糊喊雲珩名字。那一瞬間他似乎又變迴了那個小小的少年,每次他傷了痛了,師父都會衝出來,幫他教訓所有敢傷害他的人。他身居高位太久了,久到再也沒有敢對他不敬,久到他幾乎忘記了疼痛是什麽滋味。受了委屈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那個人。可那個人再也不會幫他出頭了,他死了,被他親手殺死的。如果能迴到過去,他會恨不得親手掐死當年的自己。他要有多蠢,才會相信一個陌生人,卻不願意將自己的擔憂告訴對他最好的師父。他相信了荒澤的謊言,一次又一次背叛了最愛他的師父。最終雲珩幫他吞下了所有的惡果,最後一次擋在了他的麵前,幫他擋去了所有的苦難。傅樂書知道,雲珩並沒有原諒他所做的一切,他隻是習慣了保護他。當雲珩偷偷找任鋒成交代好後事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選擇要放棄他了。最後的那一次雲雨,也不過是他所做的一場道別而已,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好放倒自己抽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