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痕挑了下眉毛,很訝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你說。”花影捂住胸口,眉毛皺得幾乎要糾成一團。他人長得好,這樣看起來竟像了幾分那捧心的西子。他等胸口的疼痛緩了緩,才道:“我想請你,幫我照顧好阿九。”鳳無痕正摸著自個下巴的手一頓,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朝花影看過去,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麽?”花影鄭重道:“我很清楚。”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這些年來,阿九跟著我東躲西藏的,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我又是這個樣子,一直在拖累他……”鳳無痕抬眼看他,到這時他終於開始認真審視起這個人來。過了一小會,他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手。”花影抬頭衝他笑笑:“因為我知道,他還喜歡你。”鳳無痕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勾出一抹笑,但他又不想在情敵麵前泄露自己的喜悅,便又將那抹笑容壓了下去。他十分自滿地說:“他當然喜歡我,不然怎麽可能這麽恨我,沒有愛哪裏來的恨。”花影雖然不善言語,但他察言觀色的能力還不錯,他沒有放過鳳無痕臉上那稍縱即逝的笑意。等鳳無痕說完,他又道:“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但若是我真的死了,對阿九來說可能是件好事。我這身體是這幅樣子,這些年來,也沒讓他發泄過什麽,他就一直忍著。”他意識到自己說了比較私密的東西,忙止住了話頭。“如果我將阿九托付給你,你會好好待他麽?”他說到這裏,又生怕鳳無痕會拒絕一樣,又道,“我剛跟他認識的時候,他還跟著你。他每次受了委屈,就跑到我在的那片彼岸花花田裏哭。他以為我是草木聽不到,其實他的難受我都看在眼裏。他是在真喜歡你,比任何人都要更喜歡你。”鳳無痕看著花影,他感覺花影那瘦弱的身軀突然變得偉岸了起來,雖然花影說著要將殷九讓給他的話,他心裏卻沒有那麽快高興起來。他慢慢地開口,問:“你不怕我會再次傷害他麽?”花影聽了他這句話,心裏的石頭也落下了一大半。他看出來鳳無痕動搖了,若他沒有認真,他定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隻有真正在意一個人,才會擔心自己會不會傷著他。“我聽說,狐束公子去了……”花影放柔語調,輕輕地說。“是。”鳳無痕點點頭,“去了很多年了。”“阿九一直說,你這些年找他,是為了複活狐束公子。”花影說。鳳無痕搖頭,解釋說:“沒有的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怕我,或是一些流言蜚語讓他產生了這樣的理解。人死不能複生,我又怎麽可能用活人去換一個死人。”花影靜靜看著他,等他說。鳳無痕道:“當年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思,隻想救狐束,所以才傷了小九。這些年來我找他,也是為了彌補當年自己犯下的錯誤。我已經錯過他一次,定然不會再錯過他第二次。”花影低聲道:“希望你的心思跟你的話一致。”“我沒必要騙你。”花影說:“那你敢不敢發下心魔誓。”鳳無痕神色一凜,又高看了花影一分。心魔誓不是小事,這誓言是基於天道法則的,一旦違背,便會引來九十九道天雷。這天雷比渡劫時的雷霆威力還要大了無數倍,它的威力沒人敢嚐試,敢嚐試的人也都死了。“如果你敢發誓,以後好好對阿九,我就將阿九讓給你。”花影這是在給殷九求一份保證,以求自己不在之後他能過得平安順遂。鳳無痕沉吟片刻,舉起了三指,他先是念了一段咒語,這是說給天道聽的部分。咒語之後才是他的誓言內容:“我鳳無痕在此發下心魔誓,若我此生不能好好待殷九,必會遭受天罰神雷,從此身死道消,不得輪迴。”見他坦然發下這麽重的誓言,花影這才作罷。“阿九要迴來了,我先迴去了。”花影扶著椅背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往門口走。鳳無痕伸手想幫他一把,被他謝絕了。“我會找機會跟阿九說的。”花影走到門邊,又轉過了頭來,看著他,“鳳宗主,阿九吃了很多苦,你以後……多多擔待,讓著他一些……”鳳無痕鄭重道:“好。我答應你。”花影沒有再說什麽,挪著步子迴去了。殷九同雲珩在外頭待了一兩個時辰,主要就是在那裏談論怎麽掌控心頭血中間的力量的訣竅。等他迴去的時候,花影還是安靜地睡在床上。殷九脫了外衣,正準備爬上去,突然想起自己從外頭來,沾染了一身寒氣,便又止住動作,先行用靈力烘暖了自己的身體,這才鑽進被窩裏,抱著花影睡去。雲珩告別殷九之後,便徑直找了個山頭吸食月華。原本一直在屋頂上看他的傅樂書此時已不見了蹤影,不知去了哪裏。而此時,十裏之外的樹林之中,傅樂書就侯在樹林外圍,等著那個黑衣人走出來。亥時,黑衣人如期而至。他還是披著那黑色袍子,整個人幾乎都要隱沒到夜色裏去。傅樂書雖然跟他認識了百來年,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黑袍下的真麵目。“都聚齊了?”黑衣人問他。“嗯。”傅樂書道,“你要怎麽操作?”黑衣人道:“全部取出來。”傅樂書道:“我現在就靠著這點心頭血維持生命和形貌,你取走它,不就殺了我麽?”黑衣人擺擺手,他的手也藏在黑袍裏,看不見半點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