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半晌才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緒:“你是從何時……”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的呢?是當時招攬做地圖的人的時候,還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說要駕著熱氣球飛向京城,給那些老頑固們一點顏色瞧瞧。先前他還以為這是穆元詠的年少意勝,有點新鮮的事物就想拿出來給人炫耀,不過是一時興起——可真要是一時興起怎麽能夠像剛剛那般說得頭頭是道,一副早就在內心畫下所有宏偉藍圖的樣子。而作為穆元詠最親近的人,他卻是一直都沒有發現,總覺得他想一出是一出有一些不正經,玩鬧多過做正經事情。但是這會兒才發現,他隻是把正經事用一副玩鬧的態度掩蓋過去。穆元詠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又想多了:“想什麽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哈哈笑了兩聲:“從什麽時候,其實很早了吧,最開始就在搜集大雍的資料,想要改變某個東西,怎麽能夠不了解它呢?”“熱氣球當時也就是突然想起來的,本來覺得不是很重要,畢竟自己野心還是太大了,想要一口氣就把飛機給折騰出來還是有一些困難,所以就先做了熱氣球,這個有條件其實早就可以做了,隻是我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倒是想想步子還是不要邁得太廣。”他一邊說著一邊站在熱氣球上左右看著:“但是雖然計劃得很好,在腦海裏麵也翻來覆去的想了無數遍,可真正站在上麵,看著這廣闊的土地,心裏麵還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像某個人說一些,這些,這些,在十年後,不,也許不需要十年,兩年,三年,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一邊說著一邊哈哈的笑著,一雙本就好看的眼睛好像盛滿了星空的星光,璀璨至極。他說:“我很榮幸,能夠認識你,能夠接納你的所有,勇敢的邁出一步,兩步,做出改變。”此時迴想過去的彷徨和猶豫——雖然還覺得有一些難為情,但是更多的是一種自豪,是對自己的自豪。孔稷輕輕地拂過穆元詠被風吹起而顯得有些繚亂的發絲,他說:“我為你感到自豪。”明明沒有說出口的話,卻再次被孔稷捕捉到,並且理解,還給出了迴應。隻要想到這裏,感受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穆元詠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他再次露出孔稷熟悉的那副顯得有些傻氣的笑容。“其實我也……”穆元詠說:“為你感到驕傲。”如果不是因為你,穆元詠不會有這麽大的改變,是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和一雙幹淨的手,從泥濘裏麵願意不嫌棄他的髒汙,願意諒解他種種不好的缺點,輕柔地拭去他身上的汙穢,給他穿上明亮漂亮的衣服,給他戴上光輝的皇冠。讓他光鮮亮麗的站立在人前,讓他變得與眾不同的優秀,讓他……而這,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孔稷。沒有你,是絕對不會有今天的穆元詠,也許他還在某個被人遺忘的冷宮裏麵,無人搭理的長大,最後被忘記,可能死在一個沒有炭火供應的冬天裏,也許會冷死,也許會餓死,也許會跟他的親娘一般,逐漸變得瘋瘋癲癲。忘記自己曾經是誰。就算從冷宮走出來,走上那個位置,也做不長久,他是那麽的暴戾,從未被臣子真心愛戴,隻會被人厭棄,懼怕。他活著,還不如死了,死了卻也沒有得到過所謂的救贖。知道他死的人,隻會哈哈大笑一聲,說一句死得好吧。所有的愛戴,所有的尊敬,所有的尊嚴,都是這一次,這一次真正的接納,真正的包容,可這也都是孔稷帶給他的。他伸出手抓住此時還有些不再狀態的孔稷的手,他永遠都不知道,他對於另一個人到底是多麽的重要。他甚至還會因為他所做的改變而感到一絲絲的自卑。但是他不知道,這些改變全都是因他而起。也因他而生。如果他不在,那麽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孔稷感受到穆元詠牽起了他的手,他略感疑惑地微微側過臉,恰好一陣來自南方的暖和的風卷了過來,發絲繚亂飛舞,遮掩住了對方和他臉上的表情。他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臉上的頭發,一邊用力的迴握住穆元詠的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我在呢。”你看,他又一次的聽到了他內心的話,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但是他就是能夠明白,不僅能夠明白還能給予每次都恰到好處的迴應。每一次的迴應都讓穆元詠心生歡喜,不再迷茫害怕,重新升起勇氣。於是孔稷等把頭發弄好,就再次看到穆元詠臉上那傻傻的笑容,他一副不知道拿他怎麽辦的樣子,想著這人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麵前越來越顯得傻氣,但是想著好歹是自己看上的人,這麽多年,該習慣的也都習慣了,所以也就懶得再嫌棄。他替隻知道傻笑的穆元詠整理好頭發:“已經不再是十多歲的人了,明年就要極冠禮,怎麽有時候看起來還傻乎乎的。”穆元詠說:“我不是傻。”我隻是,因為你,而願意一輩子這麽傻下去。孔稷想,雖然傻,但還挺愛麵子的,就用一副哄他高興地語氣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傻,你一點都不傻。他摸了摸穆元詠的腦袋:“你看你,多麽聰明呀。”穆元詠在他的手微微蹭了蹭,然後露出一個依戀的笑容:“你現在要墊著腳尖才能摸到我的頭了。”他此時隻能稍稍彎腰,否則孔稷就要很艱難了。孔稷沒想到這時候他還要來拆他的台。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小時候,孔稷是長得比穆元詠要高那麽一點點的,但是隨著年歲漸長,穆元詠身型開始急速的抽條,越長越高,越長越高,到了如今,孔稷跟他並排站立,也隻到他肩膀的位置,明明穆元氏沒出幾個高個子。孔稷把這理解成是基因變異。穆元詠伸手想要把他抱起來,因為他們這個身高差,有時候說話,孔稷是要仰著脖子看向穆元詠的,有一些費勁,所以他們要麽是坐著,要麽就是一坐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