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營和懷遠營是王嵐平建立的南京衛戍立營中的以野戰為目標的主力,與定遠營一同被王嵐平視為其立身於朝堂的資本所在,三營共約四萬精銳,在六大營中從軍備到軍糧的供應一直都是全軍最好的。


    三大營雖都屬野戰部隊,但也有分工,曹鼎蛟的定遠營善守,陳萬良的安遠營善偷襲,懷遠營則以攻堅為主,三營相輔相承,幾乎每隔十天王嵐平就會依次到各營中視察一番,一來是自己現在久在朝中和行政打交道,以免和將士們生疏,二就是檢查武備和日常訓練,王嵐平雖然沒有經曆過士兵底層,但也深知將士們的清苦,寧可一時虧待百姓也不能委屈了將士,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自己,**************,飲水更要思源。


    除了三大精銳營外,王嵐平還有另三營,雖然不是野戰主力,但裝備和補給也遠勝於現在各衛所裏的明軍士卒,一日三餐,頓頓幹貨,三天開一次葷,要想打勝仗,那得讓將士們體力精沛,到戰時方能行軍如風,出陣如虎,追敵如狼,就算是逃跑那也得比兔子都要快,這哪樣也離不開一個強壯的體魄。


    朝野上下都知道王丞相手裏有一支蟄伏以久且裝備精靈的勁旅,王嵐平也以此為傲,同時卻也帶來了不少麻煩,僅僅一項軍費開支就讓他幾乎每個月一到發軍餉的前幾天頭疼病就得犯了。


    如此高要求高標準的前提下,不算京城羽林衛一萬人和南京守備大營的三萬人,單單隻這六大營,一月的軍餉加供給,那就得十萬兩銀子,還有日常訓練時的兵器軍服的正常消耗,又得三萬兩,從六大營組建的那天起,這好像就是一個無底洞,任是王嵐平鑽山打洞似的找銀子都填不滿。


    王嵐平現在完全能控製和收得上來賦稅的州府也不過是南京七府,人口不過千萬,卻要養活十四萬兵和一個朝廷,外加一個皇族,這財政負擔與日俱增。


    王嵐平感覺是時候要將手伸出去了,想要一統天下,首先一步就是要統一江南,統一江南的前提肯定是要解決長江上遊張獻忠這個威脅,西征迫在眉睫。


    隨著西征日期的日亦臨近,六營也在快速集結,一應作戰物資也緊急從應天七府調來,萬事俱備,隻等日期一到,八萬大營將直撲四川。


    卻在這時候,李定國突然發現,剛剛集結完畢的六大營中的安遠營和懷遠營不翼而飛,身為南京守備提督的他馬上便將這一情況報告給王嵐平。


    沒想到王嵐平聞聽後卻一點也不慌亂,給從容地讓李定國坐下說。


    王嵐平道,“定國呀,你做得很好,但凡京師及周邊你認為有異的任何風吹草動,你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不過你說的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插手”


    李定國一看丞相這鎮定自若的樣子,心裏立時也明白了七八分,估計兩營的消失就是丞相的命令。


    “這麽說是丞相下的調令?”


    王崗平沒有直接迴答他,哼哼一笑也不辯真假。


    “定國呀,過幾天就是我成親的日子,這京城的防務你可以多上心呀,最近西征的多,我也沒時間去你那守備營看看,正好你來了,和我說說,有什麽難處沒有,和將官相處得如何?”


    李定國也不再打聽,聽王丞相說起守備營,立時臉色就萎靡起來,苦笑道,“要說難處嘛,有沒有我也不和丞相提,有我也會想辦法解決,不給丞相添麻煩,也不給朝廷加負擔”


    王嵐平一聽便知道這小子在吐苦水呢,笑笑道,“用不著委屈自己,呀,你當的是朝廷的官,拿的是朝廷的俸祿,用不著什麽事都自己抗,要不然還要我這個丞相做什麽,還要朝廷做什麽,說,趁我今日還有空”


    話就到這,李定國咬咬牙,“既然丞相如此說,那定國便當一迴女人,丞相,守備營自屬下接近以來,弊端難以計數,最讓我頭疼的主要有三件事”


    “好好,有問題解決問題,說吧”


    “我簡單些說,缺錢,缺士氣,缺威望,此外一些小事就不值得和丞相你說了”


    王嵐平聽了就皺眉,這三樣別說是你缺,六營哪個將軍隔幾天就要來丞相府折騰一迴,這下好了,連守備營也找來了,嘴真欠,哪壺不開提哪壺。


    問題既然提出來了,總得想辦法替他們解決,王嵐平轉身走到書桌後,從抽屜裏拿出幾本書冊,這是守備營的花名冊以及曆次報上來的軍費開支。


    這些東西報上來時,王嵐平也沒時間多留心去看,現在粗粗一翻,果不其然,守備營三萬將士每月的軍餉好像從來沒有按時按數發齊過,現在已是五月,軍餉三月份的都沒發下去,守備營的將士們沒有嘩變這已經是個奇跡了。


    走馬觀花似的粗略看了看,很快便又合上,抬頭對李定國道,“這個軍餉的缺額怪我呀,西征是朝中大事,這些天我也一直以此事為主,對你這守備營的事關心不夠呀,守備營的將士們大多都是本鄉本土的人,也許就靠著這份為數不多的軍餉養家胡口,他們也不像六大營的兵那樣在江寧縣有配發的軍田,怎麽,聽著是不是感覺守備營是小媳婦生的,是我這個丞相偏心?”


    李定國也不反駁,他身為守備營的提督,有責任和義務讓他的兵都過上好日子,隻是和六營一比,還真就像是小媳婦生的,同樣是丞相比象山整編來的,待遇可就一個天一個地了。


    李定國吸吸嘴道,“咱守備營可比不了京衛六營,差點也理所應該,隻是就是這樣,軍餉還從來沒有準時過,丞相,長期這麽下去,屬下也沒法和將士們交待呀”


    王嵐平見他說得一臉苦像,便哈哈笑著走到他邊上坐下,“你呀放心,不管是京衛營還是守備營和羽林衛,都是我一手組建的,我不虧待誰也不偏袒誰,你也知道,朝廷偏安江南不是長久之計,想要天下太平還得從戰場上來,打仗,首先死的便是六大營的兄弟,這一點你能想通嗎?”


    李定國點點頭,“屬下自然明白這些,隻是底下人中有些人不滿,不過我相信西征之後他們也會明白的”


    王嵐平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主,讚許一笑,“恩,至於這軍餉不能按時下發,唉,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呀,你不在戶部也就體會不到掌管一國之財政是多難的一件事,我今天沒辦法答應你什麽,不過我相信你,咬咬牙,堅持著,等朝廷緩過勁來,我一定加倍補償將士們,朝廷不好過,將士們也跟著受苦,安撫的事我幫不上你,在其位謀其政,這你得自己想辦法,我可以不計代價讓朝廷賜你忠義侯,可這守備營的軍務你若不能勝任,你還是趁早解職吧,我的話是不是很難聽?”


    話難聽,理卻能服人,李定國拱手道,“定國盡全力而為”


    王嵐平卻一擺手,一本正經地道,“我要的不是你盡力,是一定要做好,軍務不是兒戲,不過我相信你,你有這方麵的能力,隻是還沒有適應”


    李定國心頭一熱,“謝丞相體涼,屬下一定做好份內之事”


    王嵐平滿意地點點頭,“恩,好,我也交個底,在我大軍出征之前,我一定督促財政司將守備營三月四月的軍餉一並發下”


    李定國大喜,“屬下替兄弟們謝謝丞相了”


    王嵐平讓他坐下,接著道,“你剛才說了三點,這算是幫你解決了錢的問題,至於你說的士氣和威望,你要我怎麽幫你?”


    李定國道,“先說士氣,練兵千日,用在一時,守備營也組建大半年了,可還從未實際有過戰陣經驗,將士們也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天天枯燥乏味的操練讓將士們心生厭倦,士氣萎靡不振呀”


    王嵐平聞言臉一沉,不悅道,“你身為守備提督,讓你的兵時時刻刻保持一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士氣是你的職責”


    李定國一看丞相生氣了,忙道,“不不,丞相,定國不是這個意思,定國是想如果能讓守備營的兄弟和京衛六營的兄弟來次實戰操演,可能會更容易發現屬下的不足”


    “哦?”王嵐平聽之臉色動容,“實戰演習,嗯,沒錯,好,我就說嘛我不會看錯人的,你小子有這天賦,好,不過不光是守備和京衛營,讓羽林衛也參加,三軍比武,此事我明日就讓軍政司著手辦,議出細節來我親自給你們主持”


    李定國大喜過望,今天算是來著了,“謝丞相,守備營定全力以赴”


    王嵐平也很高興,一直還為自己西征帶走了大部精銳,也不了解守備營的真正實力在擔憂,沒準一離開南京就要兩頭牽掛了,現在正好借此軍演一睹守備營的真正實力。


    “好,你說的威望指的是什麽?”


    “丞相,定國起自底層,蒙丞相破格起用,一夜之間連升十七級,定國銘感五內,可朝中文武不服,守備營的其他將官也多有微詞”


    王嵐平點點頭,“你說的我明白,你不像宋大力、曹鼎蛟他們是真刀真槍從戰場上掙來的軍功進身,不能服眾也在情理之中,人心不服則威望不張,武將和文臣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此,文臣善韜光養晦,蟄伏鋒芒,而武將則全靠咄咄逼人的張揚豪邁氣概,這一點我幫不了你,威望是自己掙來的,就如同你李定國在我心裏的地位,你重情重義,忠勇都是我親眼所見,是你自己掙來的,如何在軍中立威你得自己去琢磨”


    李定國被說得無地自容,怏怏道,“是,丞相教訓的是,定國一定好好反思,今日得益非淺,就不再打攪丞相休息了,定國告辭”


    他這一說要走,王嵐平才注意到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也不知道什麽時辰。


    **


    鬆江府(今上海。


    這年月的鬆江府在大明所有的府縣中微不足道,比之一般的內地府縣都不如,尤其是經過前些年長達數十年的倭寇之亂後,鬆江府民生凋敝,土地荒蕪,大多數的百姓為躲避倭寇襲擊遠逃內地,身處東海海岸線上的戰船上,新娘子鄭佳思憑欄而望。


    一連在海上漂泊了五天,終於是在五月初三到達了鬆江府入江口,好在是鄭佳思小時常和鄭芝龍在海船上東奔西跑,倒也不覺得勞累。


    眼見陸地呈現,鄭佳思那花容月貌的俏臉上卻是愁雲密布。


    一名身著水師千戶軍服的青年將領走到甲板邊上的鄭佳思身後,拱手道,“小姐,前方便是鬆江碼頭,送親使甘先生請在下來請求小姐,您是現在就登岸還是?”


    鄭佳思沒有迴頭,淡然一句,“那邊沒人來接嗎?”


    既然有送親使,這接親使肯定是少不了的,隻是現在的岸上卻隻有那怪石嶙峋的岩石的空無一人的海灘,碼頭,這比泉州的海船碼頭差遠了。


    也的確,鬆江府沒有海運,商道也多以內地的漕運和江運為主,說是碼頭其實和別處海灘沒什麽區別,隻是比別處多了一處可以登陸的深港。


    小將看了看岸上,“要不末將派小船讓上去看看,說不定王丞相就在岸上”


    海風輕拂,波光粼粼,幾隻海燕掠空而過,先行趕來的戰船早已在海岸邊降下了桅杆。


    “施琅”


    “小將在”


    在曆史上曾經叱吒風雲的‘海霹靂’施琅此時還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小將,憑著自幼在海邊長大的經曆,他很快就成為鄭芝龍的得力幹將,統領戰船二十艘。


    鄭佳思杏眼含珠,看著身後早已在幾千裏外的福建老家,幽幽說道,“不知此行是福是禍”


    施琅拱手道,“小姐,有句話小將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防!”


    “是,隻怕王丞相娶的不是小姐,而是鄭大人的威望”


    “你真不當說”


    “是,是小將唐突了,小將隻是替小姐鳴不平”


    “我既以到此,就沒有迴頭路,你去通知甘先生,登岸去看看有沒有人來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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