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長鶯飛。斑跎的樹影在長長的山路上鋪陳,幽風陣陣,奇石異木更為這陰山增添了幾份詭異。

    靜謐的山路上,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正如風而下,其間夾雜著戲虐的笑聲。人影閃動,轉瞬之間一個人影已近眼前。枯瘦的身子,宛若枯幹的樹枝。一頭亂蓬蓬的白發散在腦後,兩隻小小的眼睛深深陷了進去。更離奇的是他的眉毛和胡子隻有左邊,右邊卻一無所有。這人左右環顧,迴轉身向著來時的路開始大聲嘻笑起來。笑聲未止,另一個身影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仔細一看,這兩人盡有九分相似。隻是兩人的眉毛和胡子都隻有一半,一左一右。後來者嘴角沾滿了殷紅的鮮血,在他的手中還捏著一隻不知是什麽動物的前腿,垂吊著絲絲撕裂的細肉,碎沫之間隱隱能見到那布滿血絲的白骨,血水正汩汩而出。

    “嘿嘿嘿…”那先到看手舞足蹈般笑道,“我贏了,我贏了,哈哈…哈…老大,這次沒話說了吧。哈哈…”“哼!”那後來者冷哼一聲,咬了一口手中鮮血直流的肢腿道,“這次全是意外。”後來者不甘心地把口中的碎肉吐出來道:“都因為這爛肉,吃了提不上勁。唉,老二,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吃過人肉了?”說著,後來者一甩手將手中的肢腿扔掉抹了抹嘴,更是眼放金光,一臉的向往。前者道:“可不是,那人味,就是不同。老大,這次我們下山是為了什麽?”“你傻啊!”後來者使勁拍了一下前者的頭道,“找影魅花。”前者捂著頭恍然道:“對,對,對,影魅花,找影魅花。不知道霖月這小丫頭有沒有騙我們。影魅花,性溫和,劇毒,三葉四色,生長於滄瀾山澗深淵。毒性在中洲大陸第三。老大,我們把影魅花找到,霖月這丫頭真會把她新煉的百毒散給我們,讓我們百毒不侵嗎?”那後來者搔著頭皮一副急不可待狀:“那丫頭要是敢耍我們,我就把她吃了!”前者一聽,眼睛睜的老大,半晌道:“老…老大,這丫頭可是百毒老祖的千金,她可是從小在毒藥裏泡大的,吃她這不是服毒啦?!”後者一愣,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在原地直轉。“有人過來了。”前者道。兩人互望著使了使眼色,身影閃動間,兩人已躍上了近五丈的樹上。

    片刻之後,透過濃密的枝葉,狹長的林蔭石路上果然走來了兩人。在前方是一少年,年紀看起來十六左右,穿著甚是樸素,眉間至左臉處是一條長長的傷疤,長發亂飛,隻一條白布胡亂紮著,眉宇間雖有一種桀敖不訓的神情,他從步法上看應該是有傷在身,臉色也略顯蒼白。在少年身後是一名年方十一二歲的粉衣少女,手中拿著一根樹枝當捌杖,腰間還別著一支青綠色玉笛。隻是臉色甚白,眼神渾濁,亦是非病既傷。兩人一前一後,少年時不是迴頭,少女勉強著擠出一絲笑意。

    此二人正是星落與離落。

    “老二,我看那小姑娘不錯,長的白白嫩嫩的,口味應該不錯。”說著不由地舔了舔嘴唇,那老二嘿嘿笑了幾聲,人影如電而去。星落隻感到眼前黑影一閃,猛然聽到離落的叫聲,離落已被帶到了前方數十丈遠,捌杖和那玉笛齊齊落地。星落心頭一緊,此人速度之快,堪稱一流。來不及多想,星落拾起玉笛急追上去,大聲道:“放下我妹…”不等星落說完,又是人影一閃,一個人影落在了身後。星落頓住身形,剛轉頭,一張瘦小難看的臉就靠了過去,滿頭的白發飄散開去。星落不由後退開去,打量著眼前的怪人;又聽得身後離落的叫喚,星落轉身,在前方不遠處,一個與身後九分相似的人正立在前方。定睛一看,此二人應是孿生兄弟,隻是二人的眉毛胡子各有一邊,前麵的在右,後麵者在左。“哥…”離落高聲急喚,身子卻無法移動分毫,看來亦是被封住了全身經脈。星落怔住,此二人看來怪模怪樣,但溢出的渾厚真氣卻連續不斷,似深不可測。星落一時沉下心來,不說自己現在經脈損傷,即使是完全無事,對付這兩怪人也是毫無把握。想此,星落朗聲道:“晚輩星落攜妹子離落流離至此,如有不慎冒犯了兩位前輩,還請恕罪。隻是…”“嘿,哈哈…”前方那人嘿笑道,“小子,你可知道我們是誰?”星落拱手道:“恕晚輩無知。”“什麽?”後麵那人急的跳起來,不停地搔弄著雜亂的頭發道:“他個草梅爛西瓜,竟然連我們都不認識。”星落一驚,這才注意到,後麵這人嘴角還殘留著幾絲血跡,右手指間更是沾滿鮮血。星落閃過一絲急促,小時候也聽說過江湖中一些人有食人的惡好。念到此,一陣涼意直衝心底。星落提起了一百分警惕試道:“不知兩位前輩有何賜教?”“嘿,嘖嘖個西瓜爛球的。”那擒住離落的怪人在離落周圍轉著用鼻子嗅著道,“老大,味道一定不錯,嘖嘖。”“老二,先把這臭小子解決了。”星落料定挽迴,先下手為強。想罷,星落真氣外湧,一陣劇痛傳來,本已受損的經脈傷上加傷。星落一咬牙,忍痛直衝向離落身邊的怪人,周身真氣膨脹,如一陣狂風急掃而去。那怪人大骸,不想如此少年,還有傷在身,竟能瞬間爆發出如此強勁的真氣,也迅速提氣凝神,真氣狂舞,直震得周圍葉碎枝散,漫天飛卷。離落周身一震,立時震昏在地。星落本想集全部力量於一擊,但見前的怪人爆發的蓬勃真氣,一時心中發涼。見得離落昏倒,亦是不計後果直逼而去。剛到身前,那怪人雙手一攤,一道至陽至剛的真氣直衝而來。星落急欲逼開,卻不想真氣速度之快,難以相信。隻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五髒六府似被震散。星落喉處一甜,一道血箭直噴出來,整個人飛跌出數丈之外,玉笛則飛向了更遠。

    “嘻嘻…聞得陰山二怪武藝了得,今天見來亦隻會欺負些小孩子罷了。”正在這時,遙聞一陣輕柔的女聲傳來。轉瞬間,風聲簌籟,黃光閃動,一隻近三米高渾身金毛垂順的獨角怪獸出現在了星落身後。星落捂著胸口轉身,見那怪獸正向前而來,還不停發出“也嗚”的聲音。在那獸背上,一名年方十八九的紫衣少女斜倚而坐,衣裙飄飛,長發輕舞,一根獸頭銀簪橫插在褐色長發中。一股清香瞬間傳來,星落注視著她,心旌不免震動,又見那少女手中赫然握著一支玉笛,正是自己被震飛摔落的玉笛。

    “他個草梅爛西瓜,誰說我們陰山二怪隻會欺負小孩子?”那未動手的怪人一臉怒氣,爆跳到星落麵前道,“今天我二兄弟就放過你,免得有人說我們欺負你,哼。”星落望著那少女,此人竟能一句話讓這二怪放過自己,定然也有些來頭。那動手的怪人迎過去道:“丫頭,你說的那個百毒散,百毒不侵,真有這東西嗎?”那少女格格笑道:“怎麽?你們是信不過我嗎?它的全名是‘百靈噬骨卸毒夢清散’,隻要你們幫我找到影魅花,本姑娘保證讓你們百毒不侵。”那怪人眼睛睜的很大,口中念著那全稱,一時又似放棄般狠歎道:“丫頭,為什麽你取的名字都這麽長,念起來這麽別扭呢?”星落聽此,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少女冷聲道:“臭小子你笑什麽笑?”說著右手平舉,直指向星落。兩怪人見狀,竟迅速閃到了一邊。星落原想是碰到救星了,不想他們亦是一夥的。想著,星落大笑幾聲,撐起身子咳了幾聲道:“跟這兩個妖人一起,想必你也不會是什麽好人。”“你…”那少女俏臉泛青,轉瞬又微微一笑對著那兩怪人道,“陰七,這臭小子竟敢對我不敬,你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那陰七嘿嘿笑道:“他個草梅爛西瓜的,看我怎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罷,人影閃過,星落整個人被震飛上空中,幾十道真氣刃齊刷刷擊在星落身上,周身衣物被切割得破爛不堪。塵煙四起,一聲悶響,星落直落在地麵,濺騰起數陣煙塵。星落狠咬著牙,周身經脈撕裂般劇痛。眼前一黑,正欲掙紮而起的星落又摔了下去,嘴角滲出絲絲鮮血,頓時昏死過去。那末動手的怪人見怪,跳到星落身旁看了看道:“老二,你下不夠狠,還沒死了。”說罷,那怪伸手剛觸碰到星落立急抽了迴來慌道:“這,這小子身上怎麽有如此強烈的陽剛真氣?老二,似乎比你有過而無不及呀。”那陰七一聽,頓感不解,跳將過去一手拿起星落的手向其經脈探去,瞬間又彈跳退開失聲道:“是西海炎龍真氣。他草梅個爛西瓜,好厲害,好厲害啊。”那少女聽到西海炎龍四字,心頭亦是一震,方才想起,半月前曾有人於西海岸見到西海炎龍橫行過往船隻,有人見到當時有一男子與西海炎龍血鬥,最後見有一隻雪鶴飛離之事,莫非眼前這少年竟與此有關?想著,那少女道:“你們兩個馬上給我把他救活過來。”兩怪人對視無語,一臉的疑惑。少女正色道:“要是救不活他,你們也別再想什麽百毒不侵了。”此話一出,兩怪人立時急了。那陰七一手托起星落左手,對掌過去道:“以我的至陽真氣,定能化解。”說罷,一股真氣從星落左手掌迅速輸往丹田。另一怪人見狀,托起星落的右手不服道:“以陰克陽,我的至陰真氣才能救他。”說著,一股至陰真氣從星落右手掌心直湧入丹田。兩種完全相反的真氣交集在一起,瞬間產生了強大的反噬。昏迷中的星落一時蘇醒過來,兩股無從融合的強勁真氣在七經八絡中橫衝直撞。星落大喊一聲,氣浪橫飛,把兩怪人震飛出去,又陷入了昏迷。少女見狀,蹲下下把了把星落的脈相,隻感到星落體內陰陽兩股真氣互相衝撞。少女站起身怒道:“你們倆幹的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兩怪人眼神遊移,對星落體內強勁真氣亦有所顧忌。那怪見那少女正氣鼓鼓的,一拍腦門道:“唉呀,老二,他草梅個爛西瓜的,我們還要找影魅花呢。丫頭,我們,你看我們就先走一步了。”那陰七嘿嘿附合,兩怪人慢慢後退開去,陰七瞥了眼不遠處昏迷的離落,扛在肩上便與另一怪人風行而去。“兩個沒用的家夥。”少女嘀咕著望向星落,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笛,一揮手招來那獨角獸,順便把星落往獸背上一擱,自己縱身飛躍上獸背,引獸而去。山風陣陣,一路上隻剩下那一聲聲“也嗚”聲。半響,便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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