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丹田所在的位置。


    厲飛霜麵上的驚怒乍現, 兩眼鼓起, 若一條瀕死的魚一般, 開口欲說話,卻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再聽幾聲細微聲響,正是兵器入肉時發出的動靜, 鋒利的劍刃自他背心刺入, 將他刺了個透穿, 正如他殺那斑鳩女時,毫不猶豫的那一劍。


    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將厲飛霜整個染成了一個血人,丹田被刺破,他已無力迴天,生命急速流逝的同時,他聽見了一個輕輕的聲音從身前傳來,聞子銘的嘴角扯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他低聲道:「放心,如今陣已破了。」


    「你——」厲飛霜猛地睜圓了眼睛,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話未說完,又是一大口鮮血,將他的嗓子堵住,喉頭嗬嗬有聲,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厲飛霜心頭清明如鏡,是的,陣確實破了,九音驚弦陣雖然厲害,但是仍舊需要依賴七個陣眼,如今其中一個陣眼被成功奪舍,不受控製,那這九音驚弦陣,自然不攻自破。


    隻是他也就止步於此了。


    琴音終於停了,劍收之後,厲飛霜便失去了支撐,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他的麵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起來,最後變成一張略微熟悉的臉,人死之後,易容丹自然也失去效用了。


    相長寧收迴神識,恍然道:「原來竟是他混進來了。」


    那張臉,赫然就是秦於晏的那位師弟,當初撞見他向秦於晏討要秘境名額不成,原來最後竟是自己冒用他人身份混進來了,相長寧捏了捏手指,頗具興味地道:「才死了一個。」


    他說罷,微微闔起雙目,趁著陣法餘威猶在,指尖輕輕挑動琴弦,錚然一聲,陣中的人動了起來,是鬆百靈,她身上此時也有數十道傷口,將紗裙都浸透了,臉上亦有幹涸的血跡,目光呆滯,看起來十分怪異。


    她提起自己的法器,平平往身前的陳珂心口一遞,隻聽噗嗤一聲,是利器入肉的聲音,劇痛之下,陳珂似乎驚醒過來,雙目漸漸凝聚,露出恍惚而不敢置信的表情。


    相長寧淡聲數道:「兩個。」


    一旁的斑鳩女麵上浮現幾分驚嘆,嘆道:「道友果然厲害,如今妾身大仇已報——」


    她話未說完,便見相長寧將食指放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道:「莫急,還有一個。」


    斑鳩女怔了一下,以為他誤會了什麽,遂解釋道:「妾身當時觀他們一行五人,另外兩人分明是被劫持來的,恐怕與此事幹係不大,道友切切莫要為了妾身之仇,壞了自己的修行,那妾身之過可就大了。」


    聞言,相長寧笑道:「此言差矣,你可知他們是如何能找到此處來的?」


    斑鳩女搖頭,相長寧繼續道:「他們當中原本還有一人,是指引那領頭人尋過來的,如今領頭人已死,那人自然另尋了去處,若是放走他,恐怕會後患無窮。」


    斑鳩女悚然而驚,低唿道:「是奪舍麽?」


    相長寧欣然頷首:「正是奪舍。」


    陣法被破去之後,控製自然也失效了,傀儡們都各自散去,鬆百靈還愣愣地握著一枚小巧的棱刺錐,金色的錐身上猶自滴落著暗紅的血液,然後噹啷一聲落地,女子也驟然陷入昏迷中,而一旁的聞子銘卻驀地睜開雙目,看向不遠處,迷霧散開,那裏露出了一條長廊入口來。


    若非事情突變,發展到如此地步,孟鍾平是絕不可能在此時奪舍的,當初他死於七調迷蹤陣,元嬰雖然得以逃脫,但是仍舊受到了重傷,元嬰幾乎當場碎裂,幸好上天有眼,最後仍舊讓他撿迴了一條命,隻是因為傷勢過重,他隻能草草尋了一個身體躲進去。


    這個倒黴修士就是柴九明,清虛宗的內門弟子,結丹初期修為,師從元嬰初期大能,為避免被看穿來歷,孟鍾平一直不敢現身,直到自己的傷勢略略恢復了些,他才敢借著一個機會接觸柴九明。


    對於原本是火木雙靈根的孟鍾平來說,金水火三靈根的柴九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奪舍對象,是以他一直在忍耐等待著,一邊韜光養晦,一邊指點柴九明為自己尋求更好的奪舍軀體。


    懷穀秘境也正是他慫恿對方進來的,柴九明此人好殺,脾氣急躁,做事從來不計後果,言語之間對孟鍾平也並不甚尊重,孟鍾平早就厭了他,隻是因為有所求,才不得不百般隱忍。


    後來遇上了聞子銘,同樣的火木雙靈根,對於孟鍾平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關鍵時刻,他阻止了欲下殺手的柴九明,柴九明此人雖然一身缺點,但是為人卻十分狡猾,他要求孟鍾平必須在離開懷穀秘境之後才能對聞子銘進行奪舍,否則便要殺死他,孟鍾平隻能無奈答應,心中卻是暗恨不已。


    如今柴九明這蠢貨終於死了,孟鍾平也破去九音驚弦陣,還成功奪舍了,簡直稱得上順利無比,心中不由大是暢快,恨不得長嘯一聲以抒心頭鬱氣,隻是顧及到還有一名敵人在暗處,遂硬生生按捺住了,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地望向那長廊入口。


    這時,身旁傳來一個驚疑不定的柔弱聲音:「聞道友?這、這是……怎麽迴事?」


    青年聞聲迴頭,麵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來:「鬆姑娘,你醒了?」


    ……


    相長寧在斑鳩女的協助下,揣著儲物袋掃光了大部分的靈石法器,還有不少法寶,此時他手中拿的便是七弦古琴,正是他之前控製陣法的那一張,通體漆黑,長三尺六寸,琴身上繪有一隻白鶴,昂首長唳,振翅欲飛,栩栩如生,隻是這麽看著,那隻白鶴就仿佛要從那琴身上掙脫似的,七弦不知是由什麽材質製成的,根根銀白通透,恍若透明,乍一看不覺奇特,若是看久了,便會發現琴弦上流光轉動,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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