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顏沒想到,她會接到這樣一通電話。


    以至於拿著手機很長時間都沒有辦法開口。


    居然……居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嗎?一晃眼,像一場夢,終究,很多人很多事還是變了。


    這通電話,是孟可兒打來的。


    “我出來了,我自己也沒想到我能堅持到出來的這天。”


    電話裏,孟可兒七年的牢獄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聲音,聽起來那麽的溫柔,溫柔的讓一顏不敢相信她就是曾經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


    心,跟著狠狠的一顫。


    “還好嗎?”沉澱許久,一顏說出了很老套的問候,她還什麽都沒說,她已經想要掉眼淚了。


    那頭的女人輕輕的一笑,有些心酸,有些無奈,畢竟時過境遷,都不再是當年那個冒失衝動又棱角逼人的年輕小孩了,“挺好的,我給你打電話……希望沒有打擾到你,我看你……生活的挺好的。”


    她生活的挺好的,至少現在是這樣,外界眼光中真正的豪門少奶奶。


    一顏笑了笑,她努力掩飾了哭腔,“你有什麽打算嗎?”


    孟可兒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問,“你願意見我一麵嗎?”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顏答應了。


    見麵的地點在一家咖啡廳,幾年過去,城市的建設已經變了,一顏說了一個最好找的地方,讓孟可兒打車過去。


    一顏先到了咖啡廳,站在門口等待的時候,一個女人從出租車上走了下來。


    突然間,她發現不管犯下了什麽樣的錯誤,與失去的青春和自由比起來,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眼前的孟可兒,好像老了十五歲,褪去了當年的風華和光芒,變成了一個眼神都帶著苦澀的女人,牢獄中的煎熬她不曾見過,但想象也知道那種地方會把人折磨成什麽樣。


    她穿著很樸素的衣服,冬季的羽絨服,不是什麽大牌,她很瘦,衣服穿在身上好像無法擋風。


    一顏主動附身,拉開了一把椅子,借著低頭的動作她擦去了眼角的淚,“來,坐下說,想喝什麽?吃點什麽?”


    孟可兒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不想喝苦的東西了。給我一杯熱奶茶,嗯……再一個草莓千層蛋糕,可以嗎?”


    一顏眼眶酸澀的又要掉淚了,忙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她點的都是甜食,可見心裏多苦澀,曾經她是孟氏的千金小姐,入獄後,孟氏破產,孟家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她如今出獄,再也不是當年的大小姐。


    侍者過來,一顏又加了兩款甜品,“多吃點。”


    兩人都默契的對過去的尷尬隻字不提,一顏端著咖啡杯一點點的抿,眼淚就這麽掉在咖啡裏……


    孟可兒喝了幾口奶茶,“趙小姐,我這次找你,是希望你可以幫我一個忙,我知道這樣很不合理,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了。”


    “什麽事?你盡管開頭,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幫。”一顏的大方和寬容,讓孟可兒漸漸的不再那麽緊張,她咬了咬唇,一個粗眉的動作,一顏看到了她眼角的細紋……女人衰老的痕跡子啊眼睛上那麽尖銳。


    她承受的,真的夠了。


    過去種種,她真的不會再迴頭。


    孟可兒苦澀的笑了笑,“我想……找你借點錢,我……”


    “你要多少?”一顏想都沒想,直接答應了下來,如果不是她走投無路,她不會跟她借錢的。


    孟可兒抓著奶茶杯子,熱騰騰的奶茶熱氣噴在她的臉上,繚繞的熱氣中,她的臉色更是蒼白。


    “我需要……一百萬。”


    過真不是小數目,難怪她這麽躊躇為難,開了口,孟可兒咬住了嘴唇,她知道自己唐突了。


    “好,你要現金還是支票?或者,我給你轉到賬戶上?”


    一顏很爽快的答應了。


    孟可兒愣住了,她錯愕的看桌子對麵依然和當年一樣漂亮幹淨的女人,歲月似乎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依然那麽光彩照人。


    也是,幸福是最好的保養品,她嫁給了李霆琛,怎麽會不幸福呢?


    “你、不想問問我幹什麽嗎?”她咬著唇,自慚形穢的將頭低了下去。


    當初她仗著容貌搶走了廖一凡,羞辱趙一顏,以為自己的高高在上可以踩碎她,現在……


    徒留一聲歎息。


    她本是不打算問的,但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期許,一顏便問了,“你方便說嗎?”


    “是一凡……我出獄以後才知道,一凡病重在醫院,他少了一條手臂,現在又被確診心髒病,手術費需要一百萬……”


    一顏後背狠狠的繃緊,纖細的手指死死扣著咖啡把手,錯愕不已的看著麵前近乎絕望的女人,廖一凡……她心裏真的愛著廖一凡。


    孟可兒眼眶紅了紅,但是好像沒有眼淚供她消耗了,隻是幹笑著,“他這些年在外麵,做了很多事,以他做的事來看,他真的死不足惜……可是我還是自私的希望他可以活下來,趙小姐,我是真心愛著他的。所以,不管以後他變成什麽樣,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照顧他。”


    一顏鼻子酸澀難耐,眼淚啪嗒掉在桌麵上,“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這些年……我相信你也變了。”


    孟可兒搖頭,“不用了,我怎麽能一直麻煩你,我想過了,等一凡手術成功,我們就迴他的家鄉。”


    廖一凡的家鄉,當年他們戀愛的時候,廖一凡是羞於提到自己的家鄉的,那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在偏遠的地區。


    所以具體問題她也不知道。


    “也好,以後就好好的生活吧……這樣,你把賬號給我一個,我給你轉過去。”


    孟可兒點頭,“手術安排在下周,如果可以的話,等他醒來,希望你來看看他。”


    看他……一顏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個勇氣。


    “等他醒了……我過去。”


    孟可兒感激的笑了笑,她想抓住一顏的手,可是一看自己的手,監獄裏麵做手工活,曾經纖細的青蔥十指現在已經變的骨骼粗大,皮膚也粗糙不堪,實在不敢碰她。


    一顏主動拉住了她的手,碰到自己皮膚的手,粗糙的好像樹皮,“放心吧,他會好起來的,等他好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孟可兒起身,對著一顏深深的鞠躬,“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別這樣,別這樣。”


    看著孟可兒離開的背影,太多的迴憶湧上心頭,當年兩人之前的鬥爭,孟可兒的車撞在她身上時的狠辣,孟可兒拉著廖一凡耀武揚威宣布主權的肆意,孟可兒在訂婚典禮上潑她紅酒的刁蠻……


    迴憶瘋狂的倒帶,抹不去時光投影,不再是當年的樣子,匆匆歲月,攜帶著多少無法再用言語形容的過往。


    如今迴首,恍若隔世。


    孟可兒坐在去醫院的公交車上,靠著窗戶迴頭望還在咖啡廳窗前的趙一顏。


    她是那麽羨慕她,這世界有太多的仇恨蒙蔽人的神經和眼睛,太多的誘惑讓人瞎了心眼,而她卻可以一如往日的保持這份單純和善良。


    所以,她才配得到李霆琛那份讓世人仰望的寵愛,出獄後,她看到了不少李家的新聞和雜誌,每一份雜誌上兩人的笑容都那麽幸福。


    那是一分鍾嵌入了生命的信任和綿長。


    她從未有過,以後,也許也不會有。


    但是,想想,她何德何能去擁有?


    公交車遠去,她看不到一顏的身影了。


    鼻腔酸澀難耐,眼淚終於滑落……


    和孟可兒在咖啡廳分開,一顏心酸的自己坐在窗前哭了好一會兒,等情緒穩定了,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一百萬對她來說並不多,給財務打了一個電話錢就過去了。


    “一顏!太好了,我正好去逛街買東西,你陪我吧!小雨這妞兒突然變卦不陪我,氣死人了。”


    時間,雖然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無法改變的。


    一顏撇撇嘴,“是,我的女王大人,您請。”


    兩人進了商場,楊樂樂購物狂的個性一點沒變,看到喜歡的直接刷卡,一會兒就拎了好幾個購物袋。


    “喲,居然走到這兒了,老板娘,不讓我進去挑幾件衣服?”


    一顏仰頭,正對著cv旗艦店的門,於是大大方方的道,“可以啊,客人,請進。”


    店裏有很多初春的新款,倒也是呢,今年立春早,年前就立春了,冬季的衣服基本上下架了,一排一排的春季衣服,色澤明亮,很是賞心悅目。


    一時恍惚,她想起了這家店的來曆,當初她和孟可兒看上了同一件衣服,孟可兒諷刺她,霆琛直接買下了整個店給她。


    一顏想著笑了。


    “賺錢賺的這麽開心?別傻笑了,過來看看我給韓大爺買件什麽衣服好呢?”


    一顏也在看衣服,“你男人的衣服你看順眼就是最好的,我看上的,隻能給我男人穿。”


    說著,她伸手去拿那件煙灰色的立領初春風衣,簡單的款式,立體剪裁,袖扣是金屬材質,很精巧。


    看了看尺碼,她直接讓包起來了。


    “臥槽,你也太隨意了吧?給你男人選衣服一分鍾就搞定了?”


    “因為太熟悉了啊,他穿什麽衣服最好看,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剛才那件,很適合他。”


    “靠……這讓我怎麽接,哼!姐的男人就是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好看,這裏麵的衣服見樣來一件!”


    一眼環臂看她,“當然可以,服務員,給這位客人每樣包一件。”說完,她笑眯眯的看楊樂樂氣歪的臉,“客人,你是現金還是刷卡啊?”


    “臥槽!居然還要錢?”


    “親姐妹,明算賬,說,咱們是不是親姐妹?”


    楊樂樂:“……你跟著李霆琛真是學成精了。”


    兩人像大學時代那樣手挽手走出了商場大門,一顏道,“明天沐宸就放寒假了,我和霆琛帶著他和晴兒去澳洲拍婚紗照。”


    “現在拍?你們都老夫老妻多少年了,拍毛線的婚紗照?”


    好嫌棄又好羨慕的語氣呢。


    “嫁對了人,每天都是新婚,為何不能拍啊?對了,四月份,把兒子借用用。”


    楊樂樂突然警覺的問,“擦,借我兒子幹嘛?!”


    “看你緊張那樣兒,讓他當花童啊,依璿也來,還有沐宸,晴兒,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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