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圖現,洛書出,展現了古老的時代。


    這成了一道劫。


    這是直指人族無數子民內心的喝問,是人族躍升為天地主角的最後劫數!


    它沒有太大的殺伐氣,但是若說兇險,卻超過了先前一切的征戰。


    古老的時代,跨越了虛無與宙光的天塹,降下了投影,在批判、在動搖人族的根基。


    曾經。


    人族以崇高的理想立道,巫這一個字,是一群人的頂天立地。


    他們犧牲,他們奉獻,他們指引未來,隻希望一代人更比一代人過得好,一代更比一代強。


    如此偉大的信念,塑造了人族的陣營,吸引了無數生存在黑暗中的族群,前赴後繼的湧來,追隨在祖巫與人王的身後。


    他們不懼犧牲,不畏險阻,哪怕有一寸山河一寸血,與本時代的天庭征伐,死去了太多英傑,破碎了太多的家庭。


    可,他們都是甘之如飴。


    因為他們堅信!


    最終,將會迎來燦爛的曙光,為後人留下一個美好的時代!


    也終於在今天!


    踏破了天庭的防線,將天庭的最高軍事統帥都近乎擊斃了!


    然而……


    也同樣是在今天。


    潛水多年的羲皇降臨了。


    他沒有動刀兵,肆意屠殺什麽……僅僅是從虛無中拉扯出一副曆史的畫卷,讓眾生恍然如夢醒,憶起了什麽。


    他未曾殺害一人,可卻比開天神斧的鋒芒,還要令豪傑顫栗,英雄夢碎。


    羲皇,他拉扯出了人族的夢,挑著血淋淋的時代現狀,微笑的看著眾生,看著人族。


    這仿佛是在說——


    屠龍的少年們你好,夢……該醒了。


    誰才是惡龍呢?


    你們許諾給蒼生的美好未來,真的比得上曾經最輝煌的天庭嗎?


    如果不能……


    那麽……


    你們,是不是在對天下蒼生,撒下了一個最大的謊言,讓他們被欺騙著血戰了一整個時代,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價?


    這是對英雄豪傑們傳遞的信息。


    而對蒼生,卻又有著另外的表述。


    ——你們拚搏,你們奮鬥,你們貢獻,你們犧牲……確定,真的是改變了時代,實現了人道的光輝複興?還是說,為那些統治時代、高高在上的古神大聖們,給他們的私人金庫裏增添了幾多氣運功德,發了多少戰爭財?


    人心大亂。


    刀兵,是世間兇器。


    可,總有那麽一些東西,比刀兵還要傷人。


    無數英雄豪傑、古神大聖,衝天而起,爆發著無上神通,想要擊潰什麽,否定什麽,擊碎曆史文明的畫卷,斥責羲皇的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但!


    隨著一聲劍鳴!


    “錚!”


    東皇手中殘碎的屠巫劍,便到了羲皇的手裏,輕輕一笑,而後隨手一送——


    “嗡!”


    劍光照亮了千秋萬世,超然淩駕於一切之上。


    它裹挾曆史文明的畫卷,仿佛立於不可觸及的理想鄉,讓無數的神通永遠無法抵達,隻能坐看它映照在蒼生的心頭。


    因為,此劍本就與蒼生契合!


    “帝俊鑄此劍,奇思妙想,出發點不錯。”


    羲皇看著這一幕,淡然評價道。


    這是很高的評價了……畢竟,他是一代盤古!


    遍數這世間三千神聖,又有幾人能值得他看上一眼?


    “可惜。”


    “他器量不足,格局稍遜,想著急功近利走捷徑……結果,捷徑沒走成,自己還弄的狼狽不堪。”


    羲皇搖頭,“他但凡能堂皇正大如我……就憑他手中的天庭權柄,配合屠巫劍,拉迴古老天庭的榮光,巫族也好,人族也罷,能蹦躂到今天?”


    “早就被降維打擊到沒脾氣了。”


    這是碾壓!


    看此刻便知道了。


    縱有開山神斧之利,有九州結界之固,可人心已是大亂,人族氣數潰散!


    天庭氣數,卻是迴光返照了,無限凝聚,如同涅槃,浴火重生!


    氣數……這是什麽?


    這是人道的偏向!


    它不是虛幻的概念,而是能化作實實在在的偉力,是洪荒天地中最強大的矛與盾!


    如今,人族氣數散亂,人道的加持衰微,天庭反而蓬勃……這一來一去,便是雙倍差距,將會直接影響到最巔峰的對決!


    假使迴到先前。


    東皇被一群人群毆,生生打到瀕死……若是有如今這樣的氣數差距,完全能抗衡持平!


    洪荒天地,人道最強!


    這是鐵則!


    古往今來,一個又一個叱吒洪荒的勢力,它們兢兢業業,努力經營,教學培養,積極進取……這圖啥?圖的就是引來人道的偏向!


    而在曾經,便有這麽一個勢力,它占盡了人道。


    正是……天庭!


    天庭,在太多的事情上都做到了美好。


    而當它於今朝被從曆史的廢墟中拉出來,便幾乎是碾壓,成為後來者的生死劫。


    一個燦爛的文明,成為下一個燦爛文明的劫!


    也隻有文明,才配成為文明的劫。


    人族,想成為天地主角?


    那就證明自己超越了古老的天庭吧!


    不然,一代不如一代,要這天地主角有何用?!


    這是羲皇降下的考驗。


    而人族……


    似乎接不下來。


    在此刻,連撒謊都無法撒謊……因為,謊言能欺騙別人,但無法欺騙自己。


    即使有奇行種做到了。


    可,天下蒼生呢?


    大部分是無法蒙蔽自己的本心的!


    他們於冥冥中觸碰曆史的烙印,再迴看自己的時代,巨大的撕裂與挫敗,讓他們黯然神傷。


    不知多少生靈,英勇的戰士,一生堅持的信念被動搖,大口大口的咳血,跪倒在地上。


    他們的族人、家人,死在了亂世……能一直奮戰到今天,全是因為一股信念在支撐著。


    ——我們不能讓死去的親人戰友失望!


    ——我們要接過他們手中的旗幟,證明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去為他們去看一眼璀璨的新時代!


    無數的陵園。


    無數的墳墓。


    無數的石碑。


    每一次的祭拜,每一次的路過,都有無聲的向活著的人們在傾訴,在鼓勵,在祝福!


    讓他們死得其所!


    讓他們死而瞑目!


    讓後人幸福安康!


    可現在。


    有人似乎挑破了某種血淋淋的現實,展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你們……好像在做無用功?


    死去的英傑……似乎白白犧牲了?


    你們奮戰至此,將這個世界都打到殘破了,無數的廢墟坐落,戰爭的灰燼飛揚……十個家庭,九個破碎,剩下的一身是傷,這都是在圖什麽呢?


    看看天庭過往的榮光吧!


    看看曾經的最高成就吧!


    那是多麽的璀璨,讓人不可直視!


    有蒼生和諧,為自己的幸福奔波忙碌。


    有諸神治世,兢兢業業的服務於時代。


    有一位最公正、最偉大的天帝坐鎮,他引導蒼生,順便偶爾敲打手伸的有些長、跳的有些歡的神聖……


    比之現在的殘破廢墟,如何?


    蒼生苦痛的悲鳴,心頭似有無法承受之重。


    殺人,不敵誅心!


    羲皇現身說法。


    一位位人皇、人王,眼神黯淡,他們不戰而傷,嘴角溢血,身形踉蹌,在倒退。


    倒是那些祖巫、大巫,還能看得淡一些。


    他們出手,有燭龍大聖轉動歲月,試圖擦去羲皇現身後的這段時光,從眾生記憶中抹去。


    有句芒——元凰大聖,鳳凰展翅,浴火重生,讓天地從衰敗而新生,廢墟重為淨土,青山綠水再現,麵子工程走起……


    諸強展現神通,努力的做些什麽。


    有的幫助蒼生“健忘”。


    有的展現詩與遠方。


    總而言之,都是想要破解羲皇的這一式神通。


    不過……


    屠巫劍在帝俊、太一手裏雖然一般般,可落在羲皇手中,簡直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事實證明,有時候強大的不是兵器,而是人。


    哪怕用的不是斧頭,拎著屠巫劍,羲皇一樣是近乎無解的。


    動用著屠巫劍的特性,先天便與人道親和,真正的防不勝防,在此刻為人族降下了文明之劫。


    他真正展現了,什麽叫做——屠巫!


    用起屠巫劍,可比天皇帝俊利索太多了。


    羲皇對付巫族,簡直就像是父親收拾兒子一樣……這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


    盤古對巫族,可不就是父子局嗎?


    曾經巫族中流傳的戲言,此刻竟是成真了——


    我們巫族,要警惕天庭打盤古牌!


    當輝煌古老的天庭降下榮耀之光,巫族便炸了,讓支持這一陣營的古神大聖喝罵。


    “離譜!”


    “帝俊這廝害人啊!”


    “他鑄出了這麽一件大殺器,怎麽還表現的那麽菜?!”


    “坑死我們了!”


    祖巫、大巫,兩眼淚汪汪。


    曾經,大家沒覺得屠巫劍有多麽強勢。


    哪怕是在東皇手裏有了點特殊效果,能影響大羅的狀態,削弱和壓製,使無盡時空永恆自在的道果成就被影響。


    可也就這樣了!


    再強,還能比“開山神斧”強?!


    什麽削弱!什麽壓製!


    我直接一斧頭劈死你不就完事了嗎!


    但現在……


    大好局勢,因這一劍反轉,大家又都還沒有防備……棋盤都要被掀了!


    “早知道……我們就鑄一堵牆好了!”


    這是危局下的共識。


    屠巫劍這一刻的鋒芒是厲害,可諸神也不是等閑。


    很快便知道了反製的手段。


    在青史中設一道牆!


    麵對過往文明輝煌的衝擊,先隔絕,然後篩選,最後放開……足以確保人心逐漸接受,局勢在掌控中。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猝不及防,挨了致命的衝擊。


    人族的大道在凋零,氣數在散亂。


    族群還在,但意誌開始崩塌!


    ——你們想改造世界?成為理想中的樣子?


    ——不,這個世界不需要你們來改造,隻要按部就班的去走就好了!


    ——所以,你們去成為天地主角,意義何在?是因為野心嗎?


    ——什麽?為世界做貢獻?打工也行啊!為什麽非要做主角?!


    古神大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又無可奈何。


    有文命悶聲不吭,悍然執斧劈殺了上去,卻被羲皇淡漠揮袖震開了,開山神斧靈光破碎,“仿造我的兵器來對付我?怎麽想的!”


    “退下!”


    翻手一壓,文命便踉蹌著倒退,踩踏在歲月上,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腳印。


    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對手!


    軒轅看著,怒了!


    他駕禦著人道戰車,就要往前衝撞。


    卻見羲皇似笑非笑的看來,戰車頓時止住,他自己卻差點飛出去。


    “盤古幡?太極圖?你這是來送貨上門嗎?”


    羲皇微微一笑,讓軒轅變色,躊躇不前。


    這太無解!


    這位皇者,對人族巫族聯軍殺上來的陣容,簡直是天克!


    開山神斧,廢了。


    人道戰車,廢了。


    兩大頂尖裝備,此刻已無用。


    至於說巔峰戰力?


    也不怎麽樣。


    軒轅得防著一眨眼裝備就沒了。


    句芒祖巫……她就盯著伏羲琴看。


    好吧,這也沒戲了。


    就剩下個燭龍大聖……可白澤與鯤鵬此刻圍上去了!


    這兩位二五仔之道的劃水天王,現在腰也不彎了,氣也不喘了,生猛的可以,燭龍大聖頭都要被打掉了!


    “共工離開的第n天,我想他!”


    驀然迴首,祖巫們迴憶曾經那頭鐵的蒼龍,此刻竟是覺得他順眼了!


    頭鐵?


    頭鐵好啊!


    眼下,我們正需要一位強大的頭鐵娃,去打破僵局!


    可是……


    他為什麽不在啊?!


    這一次,祖巫們達成了共識,認為蒼龍大聖是人族反天事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可以力挽狂瀾的中流砥柱。


    他的失陷,是整個巫族的重大損失!


    遲到的悔意,與無窮的怨念摻雜在一起。


    ——帝俊你個菜逼!


    ——屠巫劍,怎麽就被你鑄造出來了呢?


    ——還當普通裝備用了那麽多年?


    如此怨念,讓帝俊的胞弟——太一,都是被牽連,遍體生寒。


    刺激的他從瀕死的邊緣掙紮著走迴一點,麵對羲皇的歎息,諸神的怨念,給帝俊辯解了一二。


    “這也不能全怪我的兄長……”太一幽幽道,“不是他的器量和格局真的都差了,還喜歡走捷徑……隻是,沒辦法而已。”


    “器量大了,格局高了……坐在天道位置上的那一位,能坐的住嗎?”


    “天庭有四皇不假,但頭頂上還有一個太上皇!”


    “器量,格局,是萬古唯一帝,才有資格去考慮的……至於兄長他,能落袋為安就不錯了。”


    “不能聖心獨裁,不能唯我獨尊,有的時候就隻能妥協讓步,另謀出路……堂皇正道走不了,就走走崎嶇小路罷。”


    “可上了小路,也自然就斬不出羲皇陛下這樣燦爛的一劍了……這是盤古格局的一劍,哪是一個區區妖皇可以打出的?”


    “自然令神兵蒙塵。”


    “但錯有錯著……現在展現神威,卻也不差。”


    東皇難言喜悅與悲傷,“巫族敗了,人族潰了……這已是定局。”


    他感受到了天庭氣數的重凝與洶湧,縱是殘軀,戰力也在飆升著!


    然而,下一個刹那!


    “轟!”


    一聲巨響,一隻拳頭,轟穿了三界六道,就那樣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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