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蕭騰走後,榆林城就由蕭朔帶兵駐守。


    軍中的形勢還算安穩,隻是大雨一直下個不停,下得榆林城內積水成河,百姓們叫苦連天。


    因著蕭騰下令求娶雲暮雪,所以,城內陰人衝犯老天的謠言也少了些。隻是那軍中的軍糧越發捉襟見肘,連雲暮雪這樣的主子也隻能每日一幹一稀兩餐飯,更遑論軍中那些將士們了。


    眼見著將士們個個麵黃肌瘦,明顯得營養不良,蕭朔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但蕭騰和雲伯英一去數日沒有音訊,讓他也成了沒頭的蒼蠅。


    雲暮雪在後院裏待著,每日裏門外都有幾個士兵把守著,身邊更是幾個丫頭成日跟著,出不去更看不見。


    她明白,蕭騰這是為她好,不想讓她跟著提心吊膽。但身為一個現代穿越女,她哪裏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


    每日裏坐在廊下,瞧著那細雨連綿的天空,她隻覺得自己也快要發黴了。


    吃食一日比一日粗糙,她常常餓得半夜睡不著,本來還算圓潤的臉兒已經瘦成了尖尖的小瓜子兒,看上去惹人憐愛。


    蕭朔也是一連好幾日沒有露麵,想來蕭騰和雲伯英帶領著大軍出去了,他一個人忙軍務安撫軍心,也夠亂的。


    雲暮雪幾次想要找他問問情況,又怕自己到時候什麽忙都幫不上,徒勞一場。


    可是沒想到這一日一大早,蕭朔竟然主動上門了。


    原因無他,軍中已經悄悄地傳起了疫病了。


    也沒等雲暮雪問他,這廝就如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出了原委。他這麽痛快,想來這些日子也是憋得太厲害了。


    雲暮雪靜靜地聽著,事情的來龍去脈慢慢地就清晰了。


    原來,軍中僅有的一些存糧,在連日大雨的洗禮下,竟然發了黴。可是將士們沒有糧食吃,隻能硬著頭皮吃下去。


    再加上缺少草料,有時候雨勢大了,一日也吃不上一頓熱乎的飯,疫病就這麽襲來了。


    蕭朔急得都快跳牆了,連連在雲暮雪麵前問了好幾遍,“嫂子,你說該怎麽辦?怎麽辦?軍中的大夫束手無策,阿騰不在,若是有個好歹,我可就沒臉見他了。”


    蕭騰反正已經下令要娶雲暮雪了,這廝叫“嫂子”叫得甚是歡快。他本來是個跳脫的性子,但是被疫病給煩擾的臉上也沒了笑容。


    見雲暮雪沉思不語,蕭朔又迫不及待地說道,“嫂子,想當初京城中蔓延了一場可怕的疫病,太子當時還想把染疾的人趕到城外城隍廟裏燒死的,也是你出馬給治好了。如今,軍中這疫病要是蔓延開來,整個榆林城可就完了。你好歹得幫幫小弟啊。”


    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完全沒了平日裏的灑脫。


    雲暮雪當然理解他這急躁的心情,就寬慰他道,“你且先別急,自己亂了陣腳,反倒於事無補。我先跟你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蕭朔也隻能先帶著雲暮雪去軍營看看了。


    看外頭依然下著雨,雲暮雪就讓春紅取來油衣披了,留碧如在家裏,帶著春紅,主仆兩個跟著蕭朔出了門。


    大門口已經備好了一輛小騾車,雲暮雪看著那頭瘦瘦弱弱的小騾子,不由歎了一口氣。


    能用的馬匹都被征到軍中去了,如今出個門能有小騾車坐,算好的了。


    軍營在榆林城郊,蕭朔在前頭騎著馬兒,帶著雲暮雪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因為初來乍到,自然沒有現成的屋子住,將士們都是住的牛皮帳篷。


    正是將近傍黑時分,該是開飯的時候,可是這偌大的軍營,竟連絲炊煙都沒有。


    蕭朔見雲暮雪站在帳篷外看得出神,兩手一攤,無奈地笑了,“嫂子,如今連燒的柴禾都沒了,大家隻好生吃發黴的糧食了。”


    雲暮雪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垂著頭跟蕭朔進了營地。


    染上疫病的士兵們都被集中到一處,雲暮雪徑直去了裏頭。


    蕭朔挑開帳篷簾子,一邊還有些躊躇起來,“嫂子,我看你還是別進去了,萬一把你也給感染了就不得了了。”


    “‘醫者父母心’,我不實地看看,又怎能治得了?”雲暮雪白他一眼,邁步進了帳篷。


    帳篷四周的氣窗因為下雨都給閉上了,地上一溜兒鋪滿了秸稈,上麵鋪上一層軟草,染疾的士兵們都臥在上頭,一個個麵黃肌瘦,一點兒精神都沒有。


    雲暮雪在一個娃娃臉的小兵麵前蹲下身子,發覺那小兵已經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鼻孔裏隻有微弱的唿吸聲,看樣子再等不了多久命就交待了。


    她心裏泛起一陣酸意,伸手摸了把那草鋪,濕漉漉的摸了一把水。


    每日裏生吃發黴的糧食,睡在水窩子裏,連窗戶都不通風,不然上疫病才怪!


    蹲在一角正忙活著的軍中大夫聽見動靜迴頭看了眼,見是蕭朔帶著個女子進來,忙起身過來見禮。


    蕭朔無精打采地擺擺手,指了指雲暮雪道,“你也別弄這些虛禮了,這位是騰王妃,今兒特地來給將士們看病的。”


    那老大夫對雲暮雪的醫術也早有耳聞,他忙恭敬地對雲暮雪行了禮,滿嘴都是慶幸的話,“王妃娘娘來了就好了,大家就有救了。”


    雲暮雪苦笑:看樣子這些人還真把她當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了。


    隻是如今不比當初。


    當初京中的那場時疫也很是兇險,但到底不是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大家好歹能有熱乎的飯菜吃,蕭騰還能搞來藥材。


    如今倒好,四處都是濕漉漉的,連燒火的柴禾都潮得點不著,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讓她怎麽辦?


    其實這個疫病遠沒有當初京中遇到的那場厲害,隻要能讓大家喝上熱水,吃上熱飯,病也就好了。


    可關鍵是,上哪兒弄熱水熱飯啊?


    她皺皺眉頭,撇嘴苦笑了下,蹲下身子替那個幾乎隻有一口氣的小兵把了脈,又給其他幾個士兵也把了脈息,才起身對蕭朔語重心長交待,“為今之計,隻有給大家夥吃上熱飯喝上熱水,才能治好疫病!”


    蕭朔那兩道濃黑的長眉,在聽完她的話之後,頓時就揪成了兩個黑疙瘩。


    這麽簡單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啊。


    知道蕭朔犯難,雲暮雪也不多說,出了帳篷門,就漫無目的走起來。


    這要命的大雨,一日不停就別想讓人安生。


    若是擱在現代,沒有柴禾,還有電,還有燃氣可以燒飯。可在古代,能有什麽?


    看著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慢慢地消逝,身為醫者,她的痛楚更甚。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會讓人崩潰!


    若是再這樣下去,整個軍營都要完了。雖說眼下大軍都被蕭騰給帶走了,但這裏好歹還有幾萬人馬守著榆林城,他日蕭騰歸來,還能有個落腳點。


    雲暮雪不相信上天會如此不公,讓蕭騰就這麽敗北於老皇帝和蕭然父子。


    她低著頭在雨中泥濘中跋涉著,身上雖然披著油衣,春紅還在一邊兒給她打著傘,但她的裙角還是沾滿了汙泥,看上去有些狼狽。


    幸好今兒出門穿了一雙小號的牛皮靴子,才沒有讓腳也浸透。


    雲暮雪看著那累贅的裙擺,索性蹲身下去把裙擺撩高,係在腰間。


    這一係列動作驚呆了跟在身後默默無語的蕭朔,他暗暗咂嘴思量:怪不得阿騰會喜歡這位小嫂子,看上去和那些大家閨秀還真的不同啊。將來他要是娶媳婦,也得找個這樣的。有意思!


    不過眼下不是他調侃雲暮雪的時候,這麽棘手的問題還沒解決掉,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隻得跟著雲暮雪漫無目的地走著。


    雲暮雪就那麽沿著軍營中的一座座帳篷往後頭走去,走到了馬廄前,鼻子裏聞到一股餿臭味兒,她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蕭朔忙上前攔住她,“嫂子,迴去吧。這裏都是牛溲馬糞,臭死了,你怎麽能到這兒來?”


    雲暮雪不像尋常女子那樣聽見這話就掩鼻打道迴府,反而饒有興趣地問起蕭朔來,“軍中的馬匹成百上千,一日的牛溲馬糞得有好多吧?這些東西都弄哪兒去了?”


    這裏又沒有河流,總不會隨水衝走。


    馬廄裏雖然臭烘烘的,但也沒見堆積如山的糞堆啊。


    蕭朔嘴角怪異地抽搐了幾下,才勉為其難地答道,“都在馬廄後頭一個大坑裏呢。這麽多人吃馬嚼的,每日裏的糞尿都積攢到那兒去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堂堂一個親王妃,會對牛溲馬糞感興趣。


    這癖好,著實怪異!


    可是更怪異的還在後頭呢。


    雲暮雪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有退縮,反而興致盎然地往前走去,“走,帶我去看看。”


    蕭朔愣了。


    這世上有哪個人喜歡去看一堆臭糞啊?


    以前就知道阿騰這媳婦有些怪,誰知道竟然怪成這樣!


    早知道,就算這軍中人死絕了,他也不能讓她來啊?


    要是以後被阿騰知道了,還不得把他給操練死?


    可雲暮雪已經大步朝馬廄後頭走去了,他隻得撫著額頭頭疼地跟上去。


    這可真是要命的一件差事!


    想他堂堂一個將領,竟然陪著騰王妃殿下去看……糞坑?


    還沒到地兒,那臭味兒已經熏得人連唿吸都不能夠了。


    春紅一手打著傘,一手掩著鼻子,唔嚕不清地求著雲暮雪,“小姐,咱還迴去吧。這地兒有什麽好看的?”


    雲暮雪卻兩眼放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前頭惡臭味兒傳來,她不僅沒有掩鼻,反而幾乎樂得快要笑起來。


    “蕭朔,你這糞坑是露天的還是堵起來的?”她迴頭衝蕭朔笑問,看得蕭朔那是一個驚心動魄。


    這小嫂子到底想幹什麽?就算如廁也不至於找這麽個地兒呀?


    還問露天的還是堵上的,莫非是怕有人看見?


    “咳咳,那個,嫂子,你要是……要是想如廁,還是到帳篷裏去吧。那裏有那個……那個便桶。”蕭朔憋得臉紅脖子粗,結結巴巴地說著。


    聽得雲暮雪“噗嗤”笑出聲來,“瞎想什麽呢?你隻告訴我是露天的還是堵上的就成。”


    這古人還真夠保守的,連蕭朔這樣平日裏吊兒郎當的人,說起如廁來,也結巴成這樣。


    蕭朔被她這麽一揶揄,也不結巴了,趕緊答道,“是堵上的。”


    這麽大個糞坑,若是不堵上,還不得臭得整個軍營不得安生?


    話落,就見前頭已經出現一個由幾塊青石板堵住的糞坑了。


    雖然口不大,但是應該很深。


    雲暮雪湊近前,聞到一股濃鬱的惡臭味兒,很是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響指。


    春紅忍住隱隱作嘔,不安地就去拉雲暮雪,“小姐,這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咱還是走吧。”


    蕭朔也趕緊勸說,“嫂子,迴去吧。這兒有什麽好看的?”


    不過是個大糞坑。


    雲暮雪卻高興地雙眼發亮,迴頭就急急地吩咐蕭朔,“快,立即找人過來,用泥巴把石板四周都糊上,今晚,我們就有熱飯吃了。”


    媽呀,站在糞坑前,竟然說今晚有熱飯吃,小姐不會是中邪了吧?


    春紅的兩個眼珠子都不會轉圈兒了,一眨不眨地盯著雲暮雪,生怕小姐被什麽邪祟上身。


    蕭朔也是一臉驚詫地看著雲暮雪,心裏懊悔不該把她帶到軍中來。阿騰在外浴血廝殺,臨走讓他照顧好小嫂子的。可如今小嫂子這個樣子,真的讓他擔憂不已。


    見他站在那兒愣愣地看著自己,雲暮雪還以為這人沒聽懂自己的話,兀自高興地笑了,“快去,找些以前做過泥瓦匠的士兵來。今晚,這個難題就解決了。”


    別看這麽個糞坑,在古代,它可是無價之寶啊。


    古人不知道沼氣為何物,她可是清清楚楚的。


    蕭朔直覺雲暮雪瘋了,不顧男女大防,上前就去拉雲暮雪的胳膊,“嫂子,咱們還是迴去吧。一會兒我就叫人來。”


    他哄著她,就要拉雲暮雪走。


    雲暮雪哪裏肯走?


    還沒看到沼氣點火呢,她滿是興趣,哪裏舍得離開?


    知道蕭朔誤會自己了,她忙推開他的胳膊,笑著解釋,“你聽好了,這裏頭的東西能夠點火燒飯,你等會子就知道了。”


    蕭朔愣了,這臭糞坑裏的東西能點火燒飯?


    可看雲暮雪一臉的正經樣兒,不像是瞎說,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哎呀,你倒是快找人來啊。等天黑了就看不見了。”雲暮雪急了,催促著他。


    蕭朔將信將疑地讓身邊的傳令兵迴去找人去了,不消一刻,就有十多個士兵帶著家夥什兒過來了。


    雲暮雪趕緊指點著他們圍在糞坑周圍糊泥巴,把青石板四周圍得嚴嚴實實的,確保等會子不漏氣。


    又在那中間倒糞的口子上用石頭支成兩個鍋灶口,拿泥巴糊了,看上去像模像樣了。


    天更暗了,隻是雨好歹停了。就是頭頂上還有一塊一塊鉛灰色的雲團浮來蕩去的,預示著這雨還有的下。


    那十來個士兵退了下去,都站在外圍不舍得走。任誰聽了一個糞坑裏能有點火燒飯的東西,都想看個稀奇。


    這年頭,怪事兒還真多。他們在家鄉隻知道幹牛糞餅子確實能點火,可真惡臭的稀糊糞尿要是能點火,真有點兒癡人說夢了。


    這古人哪裏知道這裏頭的氣體可以燃燒?還以為雲暮雪在這兒胡說八道呢。


    於是,一雙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雲暮雪,要看看這堂堂的騰王妃殿下是怎麽把這一坑的東西給點著的。


    雲暮雪讓蕭朔拿來火折子,親自對著其中一個鍋灶口點去。


    “撲”一下,從那不大的鍋灶口裏冒出一縷幽藍的火苗,差點兒灼傷了她的手。


    她駭了一跳,往後縮了縮,嘴角卻咧開了好大。


    “天,真的著火了。”有士兵壓抑不住地驚叫起來。


    “稀粑粑還能著火?”有人不解地瞪大眼,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立即有人撲倒在地上跪拜起老天來。


    雲暮雪翻了個白眼,不屑地看著那泥地裏跪著的人。


    拜謝老天有個屁用!


    有科技,人類才能無往不勝!


    蕭朔激動地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眼看著那幽藍的火苗不畏風雨地燃燒著,他囁嚅著唇好幾次都沒發出音來。


    看著那四周糊著的泥巴慢慢地被火苗烤幹,雲暮雪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取兩口大鍋來,一口燒熱水,一口煮飯。”


    士兵們都麵麵相覷,驚喜得幾乎都邁不開腳步了。


    蕭朔總算是從激動中清醒過來,沒命地吆喝著下頭的人,“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


    士兵爭先恐後地去取鍋和糧食了,不多時,雲暮雪就見遠遠地一群人奔了過來。


    除了取鍋灶的人,還跟著好幾百看熱鬧的。


    軍中都多日斷炊了,好不容易看見這麽神奇的火苗,誰不想來看個熱鬧啊。


    雲暮雪也不介意,隻吩咐那些人四散開來,遠遠地看著就行。


    等大鍋裏的米粒泛花了,四周的士兵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唿,“騰王妃真是觀世音菩薩下凡,救苦救難啊。”


    雲暮雪哭笑不得。


    這就是觀世音菩薩下凡了?


    她的招兒還多著呢。


    看著那翻滾的水花,雲暮雪又讓蕭朔把軍中僅存的藥材找來,挑了幾樣,放在鍋裏,煮了一大鍋藥汁,給那些患病的士兵們喝下去。


    因為軍中的藥材也是奇缺,她隻能就地取材,自己在軍帳中尋尋覓覓,找來一些馬齒莧、苦菜、蒲公英等消炎解毒的菜,放鍋裏燒起來。


    其實這些野菜也不多了,早就被饑餓的士兵找來吃得差不多了,好在還有零零星星的一些,人多力量大,一會兒倒也找了不少。


    晚上的熱水熱湯都有了,這麽個大難題總算是解決了。


    雲暮雪跟著蕭朔到了前麵的中軍大帳,喝著雖然苦澀但好歹能下嘴的藥汁,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題外話------


    純屬胡編濫造,各位親看了之後純當娛樂了,不用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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