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想知道什麽,奴婢,全都招了……”秋雯終是受不了被毀容的厄運,在雲暮雪麵前低下頭來。


    雲暮雪也是見好就收,痛快地把匕首收起來,吩咐人給秋雯鬆綁,“隻要你為我所用,過往不咎!”


    她大度地許諾,秋雯也不是個傻子,趕緊重新跪下給她磕了頭。


    紗屏裏麵的動靜,在外頭隱隱約約都看得見。秋雯和雲暮雪所說的話,馬婆子和夏荷也聽得一清二楚。


    兩個人很是感慨,為秋雯的軟骨頭,也為自己的命運。


    雲暮雪讓人把秋雯從另一道門帶出去,就轉身出了紗屏。


    看著馬婆子和夏荷兩個雖然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卻都麵色不虞,她也不氣,隻嘻嘻笑著,指著馬婆子閑話家常般,“你說你早年喪夫,家中隻有一女,難道不想活下來陪著女兒長大嫁人生子嗎?”


    一語未落,馬婆子就麵色大變。


    她和亡夫感情很好,隻可惜命運多舛,夫君身子骨兒不大好,時常肯病,夫婦兩個連著生了三個孩兒都夭折了。將近四十歲上,才生了一個女兒。兩口子如珠似寶地愛著這個女兒,隻是不知什麽緣故,女兒身嬌體弱,很不好養。


    家裏日子不好過,她就靠給人漿洗過活。


    因她有把子力氣,攬的活兒多,倒也能維持一家三口的嚼用。


    隻可惜好景不長,夫君到底在孩兒三歲那年,撒手人寰,從此留下了她們母女,孤苦伶仃地相依為命。


    女兒隨了夫君,就是個藥罐子,除了日常生活,還要給女兒請醫服藥,她隻做漿洗的活兒,越發不夠用的。


    為了生計,她不得不鋌而走險,和同村幾個婦人偷偷地販私鹽。


    鹽鐵官營。


    她們做的這營生都是要坐大牢的,可這裏頭的利潤很高,走一趟,就能賺個四五兩銀子,足夠娘倆吃喝一陣子的了。


    馬婆子是個能吃苦的,每次出去,必把那鹽用水化了,拿布條濕了,一道一道裹在腰上。大冷的天兒,她裏頭穿著化了鹽水的濕漉漉的棉襖,外頭罩上一個大褂子,愣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隻是雖然躲過了那些鹽政上的兵丁,可她自己的身子可就遭罪了。


    身上的皮肉都被鹽水給醃爛了,火辣辣鑽心地疼。


    一到夏日,更是裏三層外三層的皮肉都被泡爛。


    長年累月地販私鹽,讓她吃盡了苦頭,幾不欲生。


    可為了女兒能早日好起來,為了女兒能有口飯吃,她不得不咬牙受著。


    到了女兒五歲上,聽鄰居說,宮裏招一批能幹活的漿洗上的宮人,光月例銀子就有三兩,她就動心了,花了十兩銀子,托人進了宮。


    女兒寄養在自己的老母親那兒,隔一個月才能見一次。


    在宮裏,她省吃儉用,月月都把月例銀子托人捎出去,好養活女兒和老娘。


    一連咬牙熬了十個月,加上逢年過節上頭賞賜下來的銀子,她統共攢了有二三十兩了。


    這時候,她想女兒想得不行,就萌發了出宮的念頭。


    可是宮人出宮是有限製的,像她這樣的漿洗宮人,得幹滿整整兩年才行。


    要是想提前出宮,那就得把管著浣衣局的上下頭領都得打點了。


    通算下來,要是想順順當當地提前出宮,她手裏攢了的那二三十兩銀子就打了水漂了。


    思來想去,一連想了好幾日,急得嘴角都冒了燎泡,馬婆子也沒想出個好法子來。


    她日日琢磨這事兒,終於讓她看到了一縷希望。


    她發現,宮裏每日都有運糞桶的馬車進來。


    宮裏的貴人門,都不上外頭的茅廁的,若要如廁,就讓宮女拿屏風圍了,點上熏香,坐在木桶上解決。


    可這些汙髒的東西是不能留在宮裏的,是以,各宮每日裏都把髒馬桶提到院門口,自有人前來收走,換上新馬桶。


    這些拉糞桶的車,都是直接從宮裏的偏門裏出宮的。每日進出一趟,換上新的,拉走舊的,從不空車。


    功夫不負有心人!


    馬婆子日日琢磨出宮這事兒,也就處處留心,日子長了,還真讓她琢磨出一個辦法來。


    這一日,拉糞桶的馬車又進了宮,馬婆子特意借著給各宮送漿洗幹淨的衣裳的機會,早早地等在了拉糞桶的馬車必經之地。


    她上前跟人寒暄了幾句,就偷偷地塞了人幾兩銀子。


    幹著最卑微下賤的活兒,每個月也賺不了幾兩銀子,拉糞桶的車夫很是高興地接過了這幾兩銀子。


    馬婆子就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那車夫雖然嚇了一跳,但眼前那白花花的銀子,還是深深地撞擊了他的內心深處。


    為了這點子蠅頭小利,他還是決定去冒險。


    馬婆子順利地坐上了拉糞桶的馬車,隻是不是坐在上麵,而是蹲在一個髒汙的馬桶裏。


    為了能出宮見女兒,她也是拚了。


    腳底下就是惡心的便溲,鼻子裏充斥著屎尿味兒,惡心得她幾欲作嘔。


    可為了能和女兒呆在一起,她還是忍了。


    馬車很快出了二進宮門,馬婆子在糞桶裏默默地等著,心一直懸著,生怕會有個什麽意外。


    沒想到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就在過最後一道宮門的時候,馬車忽然被人給喊停下來。


    這個時候,馬婆子嚇得一顆心都快要蹦出腔子外頭了。


    拉糞桶的車夫也是嚇了一大跳,平日裏,從沒人過問過他的車,今兒這是怎麽了?


    見喊停的那些人身著銀袍素甲,手執佩劍,英俊挺拔。


    而被這些人簇擁在中間的一個年輕男子,更是氣度非凡,矜貴高雅。


    他並沒有靠過來,隻是讓屬下來把這車喊停。


    車夫也不認得這人,不過他幹了一輩子這樣的活計,多少也是有點兒眼力見兒的,看那人在宮裏還如此這般高冷矜貴,年紀又輕,不是哪個皇子,就是哪個少年有為的大臣了。


    車夫忙畢恭畢敬地把車停好,見那侍衛捏著鼻子靠近,忙打躬作揖,“這位爺,小的這車臭的要命,怕汙了您老的眼。”


    侍衛雖然嫌這車醃臢,但主子吩咐,他不敢不從。


    雖然車夫苦苦哀求,可他還是非常精準地把其中的一個馬桶給打開了。


    迎麵就是一股惡臭撲鼻,但他還是死撐著,探頭往裏看去。


    馬婆子就這樣被人給揪了出來,帶到了那個貴人麵前。


    事後她才知道,這個貴人就是大齊的太子殿下!


    她怎麽也想不到,太子會在這個時候發現了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求著太子要殺要剮之前,告知是怎麽發現她的,好讓她死得明白。


    太子倒是爽快,真的告訴了她。說遠遠地走過來,就看到那輛馬車一路往外走。


    隻不過是拉糞桶的馬車,蕭然避之唯恐不及,本想等等再走的,誰知就發覺這馬車走過之後的車轍一深一淺。


    他細細地查看了一番,才讓人過去一探虛實,沒想到還真被他給發現有人竟然鑽進糞桶裏去。


    馬婆子知道今兒小命怕是要沒了,也就慢慢地灰了心。


    想她一身狼狽,滿身臭味地跪在蕭然跟前等著赴死,卻不料蕭然也隻是挑了挑眉,輕飄飄地甩下一句,“你倒是豁得出去!”


    馬婆子不知道自己哪點兒打動了太子殿下,反正這會子才知道自己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她連連磕頭,蕭然揮手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好好地洗了個澡,洗去滿身的髒汙,馬婆子就被帶到了一處宮殿。


    這座宮殿富麗堂皇,飛簷鬥拱,趣致玲瓏,不是一般的嬪妃能住得起的。


    馬婆子的心又提了起來,這位貴人帶她來這兒做什麽?


    她哪裏知道,這正是皇後娘娘的寢宮。


    這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隨著太子入了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就見到一位麵容美麗端莊的婦人,那婦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白皙豐潤,說不出的富態高貴。


    馬婆子當即就傻了,聽見太子讓她跪下給皇後娘娘磕頭,她才趕緊趴下,就磕了不計其數的頭。


    皇後娘娘倒是仁慈,並沒有為難她,隻是對太子有些不滿地挑了挑眉,“你把這婆子帶到本宮這兒來做什麽?”


    太子卻笑嘻嘻道,“母後不是嫌身邊沒個人說說話嗎?這婆子正好可以陪著您!”


    馬婆子傻乎乎地看著太子和皇後娘娘旁若無人地說笑著,自己卻如墜霧裏雲端。


    皇後娘娘打量了眼身材魁梧結實的馬婆子,皺眉道,“她有什麽本事?”


    太子聽見皇後這麽問,就笑了,“這人本事不很大,不過有一條,就是狠心!”


    能鑽到糞桶裏想混出宮去了,對自己真是夠狠!


    馬婆子不由時來運轉,竟然撿了一條小命迴來。


    此後,她就跟在了皇後的身邊。


    皇後讓人教了她宮裏的規矩,她學得挺快,不久,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過教她規矩的宮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留在皇後的宮裏,皇後母子到底想讓她做什麽?


    就這麽過了渾渾噩噩的幾個月,皇後娘娘忽然分派下一個任務,那就是打著教規矩的名頭,到騰王府上,去探聽他的秘密!


    隻是馬婆子萬萬沒想到,雲暮雪竟然知道她還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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