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聽,連忙給女兒使了個眼色,母女兩個趕緊整了整衣裙發髻,端坐在花廳裏。


    雲暮雪則坐在王氏下手,乖得像是隻可愛的小兔子。


    王氏瞥一眼,甚是放心。這傻子,早就被嚇怕了,來多少王家人,都不會看出端倪的。


    不多時,就聽外麵靴聲橐橐,聽上去像男人走路。


    坐在雲暮雪對麵的雲晨霜忽然緊張起來,探頭往外看看,又連忙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又問身邊的丫頭,“頭發有沒有亂?”


    即使丫頭迴說頭發好好的,她也兀自神情驚慌,左看右看,一點兒都不莊重。


    王氏一見女兒這樣,忙輕斥,“霜兒,還不快坐好?你外祖家的人最重規矩!”


    一句話,成功地收了雲晨霜的魂兒,她小臉通紅地僵著身子坐直了。


    對麵的雲暮雪暗笑:還外祖家?雲晨霜也配叫外祖?一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諂媚樣,哪裏像個大家閨秀?


    門外響起了管家的稟報聲,“夫人,兩位王少爺到了。”


    此時王氏也忽然不淡定了,捏了捏帕子,強自鎮定道,“請兩位少爺進來!”


    銀灰色的錦簾被丫頭打起,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微微地彎了彎腰,從外頭走了進來。


    逆著光,雲暮雪一時看不清這兩人的長相,隻見兩人一前一後,步履從容,慢慢地走近她。


    待到近前,方才看清前麵一位二十左右,穿一領雨過天青的長袍,麵容俊秀,唇角含笑,儒雅溫存。


    後麵那位十七八歲的模樣,一身寶藍色的長袍裹著健碩的身子,兩道濃眉下,一雙大眼靈活多變。高挺的鼻梁,方正的唇,麵容微黑,看上去更加陽剛英武。


    這就是琅琊王家的兩位表哥了?


    不知為何,雖然頭一次見麵,可雲暮雪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這就是血緣關係吧?


    她坐在那兒有些怔忪,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在王氏眼裏,不由暗喜,幸虧是個傻子,要不然,王氏兄弟更不把自己當迴事兒了。瞧這剛進來,就直奔傻子而去,全然沒把她這個姑母放在眼裏啊?


    隻是她不過是琅琊王家的一個小小庶女,雖然做了多年的大將軍夫人,論底氣,還是欠缺的。


    這兩位少爺可都是琅琊王家長房的嫡子,為了女兒,王氏也就咬咬牙,按下心中的酸楚,堆起了滿臉的笑容,起身迎了過去。


    “哎呀,姑母可把兩位大侄子給盼來了。”


    又喊著雲晨霜,“霜兒,快來見過兩位表哥。”熱絡地就要給雲晨霜介紹介紹。


    雲晨霜也忙起身走了過去,跟在王氏身後,就等著開口叫表哥了。


    不料前頭那年青人理都沒理王氏和雲晨霜,忽然轉頭就衝後頭的弟弟擰眉,“青桐,我記得姑母死了六七年了,哪兒又冒出來的姑母啊?”


    後麵那個叫青桐的少年就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大哥,你聽岔了,這裏隻有雪兒表妹!”


    這兄弟兩個一唱一和,分明是沒把王氏當姑母。


    其實論起來,她一個王家的小小庶女,還真當不得長房嫡子叫一聲“姑母”的。


    王家兩位少爺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可這話讓一貫在大將軍府說一不二、囂張跋扈了這麽多年的的王氏怎麽受得了?


    這些年,雖然大將軍雲伯英一直駐紮在邊關,可到底還是把她抬了正室,連帶著雲晨霜也成了嫡女。


    府上隻有她一位女主子,哪個下人見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夫人”?


    在京中的貴婦圈子裏,也沒人敢低看她一眼,就連皇後娘娘,對她也是禮遇有加的。怎的在王家兩位晚輩眼裏,她連個姑母都算不上了?


    王氏的麵色沉了沉,兩眼一轉,眼眶就紅了,掏出帕子就抽搭起來。


    “你們不認我這個姑母,我也不敢計較,誰叫我是王家的庶女呢?隻是你們也知道,你們姑母去得早,雪兒是我一手拉拔大的,看在雪兒的麵子上,你們,也不能……嗚嗚……”


    “過分”兩個字王氏沒敢說出口,到底是王家的人,那份氣度尊貴不輸於皇子,她哪有那個膽子?


    何況,把這兩位少爺哄得開心了,憑著自己女兒的姿色和手段,說不定就嫁到琅琊王家去了呢。


    王氏的小算盤打得嘩啦啦響,裝腔作勢的樣子也著實讓王家兄弟有些動容。畢竟,這些年,雪兒妹妹又癡又傻,王氏也確實不容易。


    王氏兄弟兩個乃是世家望族出身,不似那些暴發戶,該有的內涵還是少不了的。


    見王氏痛哭流涕,老大王青城不由有些後悔,摸了摸鼻子,衝弟弟王青桐使眼色,意思讓他說兩句軟和話。


    無奈王青桐是個性子倔的,即使心裏不好意思,也不會向王氏賠罪。畢竟她不是他們的嫡親姑母。


    兩個人在那兒擠眉弄眼的樣子,被雲晨霜給看在了眼裏,這丫頭跟著母親管家理事,也見過不少世麵,自然瞧得出這兩位王家少爺的心思。


    她想著若是母親硬要叫兩位王家少爺賠禮道歉,那就把人得罪大發了。若是這兩個人不道歉,王氏的麵子又下不來。這個時候,該用著她這個女兒了。


    抿了抿唇,她從王氏身後轉出來,朝前走了一步,對著王青城和王青桐弟兄兩個行了一禮,鶯聲燕語道,“兩位表哥來了也有會子了,連茶都沒喝上一口呢。”


    王氏斜眼瞥了一眼女兒,見女兒衝她使眼色,忙轉哭為笑,把帕子一甩,笑道,“兩位侄兒莫怪,姑母這也是一時傷心所致,多年沒見你們,姑母真是忍不住了。”


    一句話就把方才的事給蓋了過去。


    而王青城兄弟心裏不好意思,故而王氏又是“侄子”又是“姑母”的亂叫一通,兩個人也就沒當迴事兒。


    雲晨霜一見這架勢,知道方才的事兒算是揭過去了,趁著這兩兄弟心裏愧疚,她趕緊熱絡地張羅茶點。


    一時,丫頭擺上果點來,雲晨霜親手捧著一盞青花瓷的茶盞送到了大表哥王青城手裏,笑吟吟介紹,“這是今年的雨前龍井,還是聖上賞的,我和娘都沒舍得嚐一口,還是托了兩位表哥的福,今兒才得嚐嚐。”


    茶盞都遞到了手裏,雲晨霜又是巧笑嫣然又是甜言蜜語,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王青城也就接了,揭了蓋子一聞,一股清香味撲麵而來,不由讚了一句,“果然是好茶!”


    雲晨霜立時心花怒放,連忙又捧了一盞送給王青桐,“二表哥請喝茶!”


    王青桐也不客氣地接過來,嚐了一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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