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日的對話,他永遠永遠不會知道……當初的“大仇得報”帶給莫輕寒的並不是酣暢淋漓的痛快,而是永無止境的痛苦和迷茫……

    若不報仇,她無法麵對莫家的列祖列宗,若報了仇,她無法直麵雙手染滿的鮮血。

    她的靈魂永遠處於這般的拉扯和仇恨裏,無時無刻不煎熬,如同被地獄業火灼烤,將靈魂寸寸染成灰燼……

    正是因為如此,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以那樣決絕的方式,離開那世界吧?

    他無法責備她,因為他和她一樣,為了所謂的仇恨將雙手染滿鮮血。

    他屠了她的家,摧毀了她的信仰。

    她滅了他的國,傾覆了他的一切。

    他們都是罪人,應該一起在承受煎熬才對,但他的心冷硬些、無情些,所以他在事成後能成為那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楚國左相。

    而她在大仇得報後,一分一秒都不想多活。

    硬是在現在,在這一刻,在她對著一個朋友無意間說出真心時,他才明白她的掙紮和無助……

    對不起……

    對不起……

    是否因為太痛苦,你才會失去那一世的記憶?

    是否因為無法麵對自己的親手鑄下的大錯,你才會這樣懲罰自己?讓自己被燒得魂飛魄散,不入輪迴?

    對不起……輕寒……我真的錯了……輕寒,你可否原諒我?

    歐晟神情平靜,但心中的傷口浸出的血液卻幾乎將他溺斃。

    他太痛苦了,是多麵對她一秒鍾,都要窒息的痛苦。

    他靜靜站起,對穆炎說了一句“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後,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穆炎不解蹙了蹙眉,卻沒計較什麽,隻是在送他出門時囑咐了一句“小心開車,早點休息”。

    歐晟微笑著點頭,心裏卻不斷自嘲。

    穆炎……若你知道你我之間的恩怨,知道你我之間的糾纏,你還會讓我小心嗎?

    你恐怕隻會想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麵前吧?

    穆炎……

    ……

    翌日,歐晟準時來接小麵團上學,穆炎正處於特殊時期,沒空將小麵團照顧全麵,若讓沒開眼的人嚇到了小麵團,那他一定會自責不已。

    即使歐晟強打精神,但那憔悴的神色顯然一夜未眠。

    “叔叔……”小麵團一把抱住歐晟的腿,軟糯糯地擔憂道,“叔叔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

    小孩子最為敏感,一下就察覺到了歐晟身上濃濃的悲傷,他胖乎乎的小手便不斷拍打著他,學著自家媽咪的調調,軟糯糯開口:“叔叔別怕,麵麵陪著你,乖乖吃藥藥就會好的哦。”

    他生病難受的時候,最想要的是媽咪的陪伴。

    現在叔叔難受,應該也是如此吧。

    歐晟蹲下身軀和小麵團相望,久久……久久無言……

    隨即他輕輕抱住小麵團,啞聲道:“謝謝你,麵團子……”

    若不是你,我恐怕再努力上萬年,也不能讓穆炎敞開心扉。

    謝謝,真的感謝……

    歐晟從未如此慶幸,有這麽一個可愛的小精靈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他不僅僅是她的救贖,更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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