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四周牆壁的黑泥是被抹上去,蹭上去的,那麽這天花板上的黑泥則是踩上去的。就像是某個人去過什麽地方,腳底板沾到了黑泥,而“他”行走在天花板上,一遍又一遍,來來迴迴,最終將天花板踩成了黑色,隱約還能看出腳印的形狀。蕭栗彎腰撿起地上散落著的一樣紀念品,那是一個縮小版的大廈水晶雕像。檀立用發絲卷起這玩意,往裂縫處靠近,這倒裂縫就像是鋒利的小刀,輕而易舉地切開了雕像,發出輕微的“哢擦”聲。蕭栗吐出一口氣,繞開這些裂縫,往深處的觀光電梯走去。越往深處走,一股腐朽中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氣息朝他迎麵撲來,牆壁上的黑泥越來越厚重,他不得不小心地避開這些裂縫,繞開他們。在蕭栗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天邊的悶響宛如炸裂在耳畔,轟的整幢大廈搖搖欲墜。當這聲悶響再次消失,整幢樓原先凝固的黑泥從牆壁上“流”了下來,每個樓層都傳來響動,好似鬼怪降臨,又好似能力複蘇。黑泥滴落在角落裏,形成了一灘又一灘的黑水。蕭栗目不斜視地進入電梯,他按下電梯按鈕,發現還可以使用。伴隨著“叮”的一聲,電梯應聲而開。然而此時蕭栗眼前並沒有尋常電梯會出現的暖黃色燈光,有的隻是一片黑暗,電梯裏沒有燈,本來不應該能夠使用,但它就是大張著嘴等待著獵物的進入。不用蕭栗說話,燈鬼已經跳出來率先鑽入電梯,它自帶的光線照亮了電梯裏的一切。跟外麵的牆壁相同,電梯內部也遍布著黑泥,狹小的空間看起來更像是某種生物的巢穴。不過對於蕭栗來說,隻要這種巢穴能夠自由移動,那麽他就不得不進去。他走入電梯,按上最頂層的按鈕,看著眼前的電梯門緩緩閉合。電梯在上升。麵板從“一樓”一直到“八十樓”,就在數字剛剛跳到“八十”的當口,平穩上升的電梯晃蕩一聲,驟然停了下來。門沒有開,它靜止在第八十層。蕭栗伸手按了一下開門鍵,沒有反應。“嘶嘶,嘶嘶……”在電梯的上方,仿佛有什麽東西趴在鐵皮頂上,它在緩慢地接近,皮膚,指甲或者骨頭正在摩擦著鐵皮……蕭栗閉上眼睛,他能夠感覺到某種充滿惡意的注視,不止來自頭頂,還來自整幢樓的四麵八方,它們希望阻止他,留下他,殺死他。他應該感到害怕,但蕭栗甚至隱隱有些興奮,激動和期待,並決定將這種情緒分享給其他人。他思索片刻,取出小黃本,叫出了裂口女。裂口女圍著很厚的圍巾,這電梯本來就不大,有了她的出現,顯得更加擁擠。在那張被圍巾遮掩的嘴巴上方,她用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蕭栗,打出一個問號。蕭栗指了指頭頂,又比劃著她的那把碩大剪刀,做了一個切西瓜的動作。不用他說,裂口女在來的第一時間已經察覺到了電梯頂部的生物,再加上蕭栗的動作,她也跟著對方的手指抬頭,兩隻手朝外拉開了那把足有半人高的剪刀。剪刀鋒利的尖頭直對著電梯頂部,它被慢慢地挪動著,像是一個屠夫在打量眼前的肉豬,猶豫從哪裏下手比較好。為了避免被誤傷,小燈泡選擇躲在頭頂的角落裏。電梯鐵皮上方的怪物也在打量著裏麵,它看不到內部,隻是通過聲音判斷,思忖著從哪裏破鐵而入。“啪。”裂口女轉動身體,在頭頂鐵皮被尖銳指甲劃拉破的瞬間,一隻渾身是血皮,被拉長的人形怪物衝了出來,它的指甲很長,骨骼畸形,十分具有威懾力。但在電梯裏等待著它的,並非嗷嗷待哺的羔羊,而是一把巨大的剪刀,和一個圍著圍巾的奇怪女人。那女人力大無窮,舉著那把剪刀往上那麽一戳。稀裏嘩啦。開膛破肚。直接用剪刀刺穿了電梯怪物的胸膛,將它死死釘在了電梯上方。“嘶,嘶,嘶。”怪物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掙紮了一會,最終在不斷開合的剪刀上停止了動作。從它破裂的肚子裏流下來的並非內髒或者腸子,而是一灘黑泥,與四周的黑泥一模一樣。在確定怪物死亡後,裂口女嫌棄地收起自己的剪刀,正想離開,卻被蕭栗叫住了:“流下來再看看?”裂口女好似意識到了什麽,她歪著頭打量了蕭栗一陣,末了轉過身合攏剪刀,把它當做撬板用力撬開了電梯門。門外的場景比一樓嚴重的多,如果說一樓是黑色泥土和一點水滴,那麽這層樓簡直就像沼澤,黑色泥土混合著液體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地毯,而上方的裂縫也越來越多,蕭栗需要略微低著頭,才能確保自己不被切割開來。小燈泡竄出電梯,懸掛在原先走廊之上,充當一盞會移動的燈。在它移動的盡頭,一個影子一閃而過。蕭栗隻來得及捕捉到一個虛影,看樣子是一個人,穿著這幢大樓的工作服,好似在驚慌地逃跑。追上去!蕭栗做了決定,他邁入走廊裏,往那抹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