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走的時候,蕭栗迎麵撞上沈蜃之,青年手裏拿了一包麵包和一盒牛奶,把麵包塞給對方:“早飯。”蕭栗打量著他:“這裏夥食這麽好?”“吃你的。”沈蜃之為他撕開牛奶盒的包裝,走在他身邊,穩穩地托住盒子,在蕭栗吃下麵包後,放到他手邊。鄭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決定下次找機會告訴蕭栗,他們自己吃的那都是鹹菜配稀飯,還特麽是定量的,餓了都不能加餐,就沈蜃之手裏那盒是特供,還打包,絕對的特殊待遇,雙標狗。再往下,就是編號【22000-23000】所住的樓層,與樓上一樣,同樣分有四條岔路,分別通往:囚犯房間、食堂、醫務室、圖書館。除卻囚犯房間是每層平行的之外,另外三條通道最終都會匯集到一起去,那是公用的地方。這一層是老囚犯所住的地方,比樓上要烏煙瘴氣許多。最起碼蕭栗路過的好多房間,裏麵要麽已經全部被煙霧熏黑,就像餘遊那樣;要麽床鋪上滿是血跡,那些血跡早已凝結到一起,看起來更像黑褐色的血痂;亦或者是牆壁處滿是抓痕,包括床頭欄杆,光看著這些痕跡,就能想象出躺在上麵的囚犯是多麽痛苦地掙紮。粗略估計,這一層的房間最起碼分布有五種以上的不同損壞。鄭億看的觸目驚心:“這些都是鬼造成的?”“是昨天晚上的獄卒?還是其他不同的鬼怪,”樸希瞬掏出手機,一間間地對這些房間進行拍照,準備存在相冊裏迴去慢慢分析。蕭栗:“看起來不像是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現象應該和審判後的罪孽有關,你們有沒有看過神曲?”王淮忽地出聲朗誦道:“通過我進入無盡痛苦之城,通過我進入永世淒苦之坑,通過我進入萬劫不複之人群……進入者,必將斷絕一切希望。傲慢,戒之在驕,負重罰之;嫉妒,戒之在妒,縫眼罰之;暴怒,戒之在怒,黑煙罰之;懶惰,戒之在惰,奔跑罰之;貪婪,戒之在貪,伏臥罰之;暴食,戒之在饈,饑餓罰之;色欲,戒之在色,火焰罰之。”蕭栗鼓掌:“很完整。”王淮欣然接受:“這樣的作品,看一眼就很難忘。”葉則青:“這是對應我們進來時的判刑,來施以不同的刑罰?那這豈不是無解?”“當然有解,”蕭栗說,“在刑罰壓死你之前,成功逃獄,這不就是最優解。”他說到這裏,腳步突然停下了。現在已經是接近這層通道的中部,算是已然深入這一層,蕭栗也聽到了一點從內部房間,還存活著的人發出的聲音。“哇啊嗚,嘻,嗚嗚哇啊哇,嘻嘻嘻嘻……”那是一種低低的啜泣聲,在這幅場景裏其實算作尋常,但風中除卻這哭泣聲外,還混合了一種稀碎的笑聲,兩者仿佛被打散了混合在一起,又哭又笑。蕭栗加快了腳步,在聲音來源的對麵房間裏,看到了一具屍體。那是個女人,橫躺在地麵,沒有了頭,高高地伸出手,似乎想要逃出去,但卻沒能成功,她的另一隻手蜷縮起來,手裏握著一個黑色尖錐狀物體。蕭栗選擇先推開這扇門,沈蜃之站在門口,為他撐著房門不自動合上。王淮扳開女人的手,發現被她緊握在手裏的並非什麽鋼鐵利器,而是一截木屑,比尋常木頭更加堅硬,被好好地打磨過,浸滿了血液。它剛被放出來,就有一股血腥味擴散在整個房間裏。王淮捏著這條木條,彎腰查看床腳,對比了一下木條和床腳,發現根據缺口大小和材質來看,這截木條就是從床腳硬生生扳下來的。蕭栗則蹲在一邊看這具屍首的脖頸處,脖子切口坑窪不平,有些皮肉甚至拉了一長條,他有了一個接近可怕的猜測:“她是用磨光了木條,利用這玩意切斷了自己的腦袋。”這按照常理來說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尋常人脖子稍微被刀口割一下,都疼的要死。就算用再鋒利的菜刀,也沒有辦法讓一個人徹底割下自己的頭顱,更何況是用這麽一小根木條,一點點地“磨”下來。鄭億已經可以想象,在一個深夜,被堵在房間裏的女人,被某種靈異力量驅使,絕望地割下自己的頭顱。“這個表情是什麽?”樸希瞬留意到女人手臂內側的那個圖案,他動作輕柔地拿起那截手臂,觀察起她手臂上畫著的表情,“一個微笑的表情?”“這有什麽含義?”葉則青蹲下,“是用馬克筆畫的。”蕭栗:“盲猜,鼓勵自己哪怕在這種地方,也要樂觀堅強地微笑?”葉則青:“………”蕭栗:“我開玩笑的。”樸希瞬:“……”樸希瞬放下那截手臂,轉頭看向對麵:“哭聲,笑聲都是從那邊傳來的。”透過兩扇不甚清楚的玻璃門,隱約可見趴在對麵床鋪上的女人,她身上的高檔連衣裙已經被染的血紅,高高地舉著右手,不知道在做什麽。蕭栗來到對麵房間的門口,猶豫片刻,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用指關節在玻璃門上敲了三下:“咚,咚,咚。”裏麵的女人很明顯被這敲門聲嚇得一驚,她茫然地舉起右手,用右手上與那具死屍截然相同的笑臉看向門外。她這樣一動,其他人便看清了她的臉。蕭栗叫出她的名字:“連素素。”在禮節性的敲門後,他推開門,遮住了通道頭頂的燈光。連素素此時的樣子很奇怪,她本人的頭明明好端端地占據了她的脖子,她卻一直用手臂上畫的那個表情在“視物”,用簡陋的笑臉表情觀察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眾人。就好像她把這個表情當作自己真正的頭。連素素轉動著手臂,真正的頭顱卻一動不動,她左邊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被頭發覆蓋了大半隻眼,隻有從眼角才能窺見她那隻眼睛的狀態。她的眼皮上已經出現了一個針孔,還有一條細線,眼皮與下眼瞼並未完全的縫合,隻有右邊的眼睛還好,能夠像常人一樣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