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橫抱而起的雲兒睜著迷離的眼睛靜靜的望著風河那如刀削過的麵容。


    這張麵容已經很久沒有笑容也沒有欲望了,除過整日裏的發呆孤寂就是坐在陰暗的角落看了那一缸的金魚。


    每當那個時候她心裏便會有深深的恐懼,恐懼這張呆板陰冷的麵容下隱藏著的不為人知的仇恨與悲憤會將麵前的這個男子吞噬了去。


    可是她又不知該如何幫助了他,隻能替他將府裏上下打點的妥妥當當,不要讓他看著有不順心的事與物。


    此刻他抱了她,她在他的眼裏又看到了那份熟悉的欲望,隻是不同的是,這欲望裏卻有著對她的愛意與一份隱藏的蒼涼。心裏不由的悲了悲又喜了喜,喜的是風河終於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情,悲的是那隱藏在眼眸後的蒼涼讓她說不出的心痛。


    輕輕抬起一隻手撫摸了風河消瘦的臉龐,疼惜的喚了聲:“殿下。”


    紅綃帳後是兩個纏綿的人影,是一聲聲低沉的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嬌糯的低吟聲。


    錦榻上的風河瘋狂的一次又一次的要著雲兒,滾燙的唇吻過她每一寸的肌膚,如玉的大手觸摸著她最是柔軟的地方。


    雲兒溫柔的迴應著他,她要給他癡迷如仙的感受,給他溫暖厚實的港灣停泊他孤寂無根的心靈。


    許久後風河趴在了雲兒的身上,將頭埋在她溫軟潔白的胸脯上,雲兒感受到了一股濕濕涼涼的水汽漫在胸上。


    她的心好似被刀紮過般的痛,用手輕輕的撫摸了風河裸露的肩背,“殿下...”,卻有兩行淚順著眼角落在了枕頭上。


    “雲兒”一聲哽咽如蒼狼的低號聲,讓她原本痛著的心碎了又碎。


    輕抬手拂去眼角的淚,往日秀美平靜的眼底閃出一絲決絕。


    “殿下,你若在意那個位置,就由雲兒幫你奪迴來吧。”輕輕低低的私語在風河的耳畔響起。


    驀然,風河抬起淚眼,驚愕的看了雲兒。


    此時有風穿過半開著的窗戶,將錦榻前的紅紗帳吹揚而起,錦榻邊的香爐內散發出嫋嫋的清香,一切是那般的寧靜安逸沉美。


    可是這一切風河感受不到,也看不到,他的腦子隻是一片空白。許久後他才反應過來雲兒所說的意思,慢慢的坐起身,定定的看著雲兒,好似不認識一般。


    雲兒亦起身,拿過一邊的衣衫給風河一件一件的穿好。


    忽然她的手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雲兒,你方才說什麽?”


    “殿下還記得第一次見雲兒時的情景麽?”低低的雲兒問著風河,美麗平靜的眼眸裏漸漸泛起無邊的痛與淒楚。


    風河木然的點著頭,一雙沉鬱的眼睛裏有些久遠的迴憶。


    他初見雲兒的時候,是在十歲那年的秋季,他不想聽到母親那幽怨的哭聲,獨自一人到禦花園的錦湖邊尋了常去的那塊假山後躲了起來。


    蜷縮在假山後的陰暗處,他孤獨無助的仰望了頭頂的天,看著天上南歸的大雁羨慕著它們可以飛離寒冷的北方,而自己卻無處可去。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小女孩嚶嚶的哭聲由遠而近,於是好奇的探起腦袋,順著假山的空隙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穿著最低等的宮女裝的六七歲的小女孩邊跑邊哭著向湖邊奔來,還不等他看清楚小女孩的臉,就見她縱身一躍躍到了冰冷寒涼的秋水裏,接著就傳來女孩被嗆的咳嗽聲。


    他忙竄出假山,想也未想的跳進湖裏,拚了命的拉扯了小女孩,他隻記得當時的雲兒邊哭邊掙紮著邊說著:“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媽媽。”


    等他將她拉上來後,已經是精疲力盡了,雲兒也暈了過去,在她的旁邊他仔細的看著她蒼白的麵孔上那一雙緊鎖的眉毛和一臉的憂傷。


    那一日他直接將她帶進了自己的宮苑,做了自己殿裏的一名宮娥。一直等他有了太子府,母親看中她的聰明機敏將她要了過去。


    “我從未對殿下說過我的身世,殿下也從未問過我的出身今日我就對殿下說說吧。”就在風河迴憶的時候,傳來雲兒幽幽的低語聲。


    “我家祖上是大龍有名的製香師,所製香薰香料不止是大龍皇庭,就連薊國、江南三國的皇宮王室所用的香薰都由我雲家供應,然而生意做得再大畢竟是行商之人,阿爺一心想要雲家出個體麵人,因此逼著我阿爸放棄製香考取功名。


    我阿爸不負所望,果然一舉得中,全家人嬉笑顏開。然而,阿爸除過製香著實不會做官。那一年,先皇駕崩,當今的皇上要娶了珃王府的那位娘娘,朝堂上雖有大臣反對,可是卻無人敢於上書。於是我阿爸洋洋灑灑上了封奏折,說什麽兄霸弟媳,天理不容,犯了皇上大忌被打入大牢。


    其實皇上是給過我阿爸一線生機的,隻要他肯收迴奏折,承認青璃宮的娘娘和珃王府沒有絲毫的瓜葛,死罪便可換做活罪流放邊疆。可是我阿爸終究是迂,不顧母親的哭泣家人的哀求,就是不肯向皇上低頭,被判了斬立決,阿爺一口氣沒有緩了過來,撒手西去,丟下阿媽與我被收為官奴。”雲兒說到這低低的哭了起來,神情哀傷幽怨,赤裸的身子蜷縮在一起微微的顫抖著如一枚將要飄落秋葉。


    風河無聲的將她拉在自己的懷裏,為她披上自己的衣衫。


    “那一年我三歲,隨著母親進到宮裏,被分配到最苦最累的浣衣局,數九寒天母親的手都是泡在冰涼刺骨的冷水裏,時常的還會受到別的宮娥的奴役欺辱。想母親是那樣一個優雅溫柔的女子,何曾受得了那樣的折磨,三年後便在抑鬱疾病中離我而去。”


    雲兒斷斷續續的說著,任淚水打濕了風河的胸膛。


    “母親亡後,有年老的宮娥來收屍,我抓住母親已經冰涼的手死死不放,苦苦的哀求她們將母親給我留下。我記得那時候正是秋季裏,黃葉蕭瑟北風唿嘯的時候,其中一個老宮娥見我可憐便哄我說,你母親不是死了,她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苦難與悲傷的盛開著鮮花的地方。當時我便想那樣好的地方母親為什麽不帶我去呢?


    老宮娥說隻有死了的人才能去,於是我放開了母親的手,跑到禦花園的湖裏,一頭紮了下去,想著趁母親走得不遠我還是可以攆得上她的。”


    “雲兒”風河再一次的將雲兒往緊裏樓了樓不知自己臉上的淚水已經匯流成河。


    雲兒慘然一笑,仰起頭看了風河,伸出一隻纖纖小手,為他拭去麵上的淚。


    “都說殿下為人冷漠無情,可是那一日裏要不是殿下您拚死救了雲兒,將雲兒帶到你的身邊保護了起來,豈有雲兒的今日。雲兒知道殿下可憐著雲兒,府裏的下人常有挨打的,可是雲兒即使犯了錯,殿下也從未責罵過雲兒一句。雲兒不論他人怎樣對待了殿下,殿下都是雲兒心上的命。雲兒隻想讓殿下高興,殿下高興了,雲兒的心就會踏實了。”


    “雲兒莫要說了,隻要有你守著我,就足夠了。”風河用臉蹭了雲兒披散的發髻低低的含了泣聲說道。


    雲兒搖搖頭,緩緩的從風河的懷裏掙脫出來,穿上衣衫,起身下了錦榻,來到梳妝台前,看了鏡中的自己,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理了一頭的秀發。


    風河亦起身來到她身後,看著她一縷一縷的梳著淩亂的秀發,最後他替她別上一支綠玉簪。


    雲兒抬起秀美平靜的眼眸深情的凝望了風河,起身為他穿好衣衫整理好發髻,然後向門外緩緩走去。


    “殿下心裏終究是放不下太子之位,那就由雲兒去為你奪了迴來,以後就是粉身碎骨雲兒亦無所怨。”說完她一把拉開了門,午時的太陽光瞬間一覽無餘的撒了進來,將她的背影隱在了強烈的光線中。


    風河伸出手張開嘴想要抓住她喚住她,可是那手徒勞的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後慢慢的放了下來。


    “雲兒....”低泣的如狼嘶啞的嗚咽中他無力的靠在桌邊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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