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照坐在車上俯視著遠處剛剛露出的一絲邊的太陽,靜靜的等待著,等待那日出時的輝煌,所有的朝霞都迎向太陽絢麗多姿呈現出五彩斑斕壯麗恢弘的氣勢。太陽就要出來了,沒有天崩地裂的氣勢就那樣無聲無息的一絲一絲的露出了它的臉,可是就在這靜無聲地出生裏,風照依然能感受到來自太陽的博大與輝煌。當太陽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大地豁然溫暖明朗起來,被晨霧籠罩的山林頓時有了生氣,清脆的鳥鳴聲不時在林間響起,此刻隻有七歲的風照坐在推車裏,臉上是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默寂靜。沒有人可以從這個孩子俊美的臉上看到他的內心。


    自從他五歲離開父母逃亡天涯的那一刻,微笑再也沒有在這個孩子的臉上出現過,他經曆了一個逃亡者所要經曆的任何過程,流血死亡與背叛,一個五歲的孩子還正是在父母膝下撒嬌呈歡的時刻,可是他卻不得不亡命天涯。


    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他想著此生或許再也見不到那溫和從容,如這雲端朝陽般的父親和那寧和靜美如月亮般的母親了。想到這風照的嘴角有絲絲的血流下。“少主,”身後的離濛輕輕的喚了聲。風照沒有應聲片刻從懷中掏出錦帕輕輕的沾去唇邊血脂,微微的動了下手指,於是離濛推著青銅製成的輪椅緩緩地下了山去。


    這是建元七年,當朝的皇帝是大龍朝第三代皇帝建元寧皇帝,在經過了上兩屆先皇的打拚和治理,大龍朝已經隱隱然有了飛黃騰達的氣勢,如今的大龍朝正是國強民富。


    大龍朝的北邊是以騎射放牧為主的漠龍國,在南邊是分割了好幾個小國,有延龍,江麗,西吳三個國家,其中又以延龍國為大。而真正能與大龍朝平分秋色的國家卻是東邊的薊國,在大龍朝之前是經曆了百年戰亂的右離國,右離原本是一個富庶強盛的國家,但誰也不能阻擋曆史前進的腳步,改朝換代總歸是不可避免的。


    在紛紛擾擾的戰亂中薊國得以壯大,大龍朝的先祖得以建朝,原本屬於右離國附屬國的延龍,江麗,西吳在戰亂中為自保又改為薊國的附屬國向薊國開始年年進貢。自大龍朝的先祖建朝以後,隱隱的這天下格局又有所改變,南邊的這三個小國隱然是大龍朝想要奪迴的了,而薊國在經曆了五代君主的勵精圖治,加上現在又有南邊三個附屬小國版圖已超過了大龍朝。而風照所處的麒麟山地處延龍國首府延京城北五百裏,因其地勢險要遠看仿似一頭昂揚的麒麟而得名。


    這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時候,南方的早春遠比別的地方來的早而且還要溫暖的多,春日的太陽是最明媚的,暖暖的照耀著大地,使人總想在這溫暖中沉沉的睡去。吃過午飯,風照並不想休息,對於他來說溫暖的日曬對他的雙腿有好處。


    他原本是一個健康的活潑的孩子。在五歲生日的那天午夜他被母親搖醒,睡眼朦朧中他看到往日總是嫻靜溫婉的母親淚眼婆娑,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隱約的感到害怕,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著父親了,原本等著父親給他過五歲的生日,可是父親自進宮後一直沒有迴來過,這幾天他隱隱的感覺家中的氛圍沒有了往日的歡樂與融洽,每個人都緊繃著臉急急忙忙的穿梭著。他呆愣愣的看著母親,往日明亮如黑葡萄似的眼睛沒有了光彩有的隻是疑惑與隱然的恐懼。


    母親看著他滿眼的不舍,仿若要將他看到骨子裏去,他怕了淚水不由得順著柔嫩的小臉流了下來。“照兒乖,不哭”。母親將他樓起拍了拍的他的後背說:


    “你父王要去很遠的地方,帶著你不方便,所以娘要將你送到延龍你舅王家去”。


    “我不去,我就要呆在母妃和父王身邊,你們帶我一起走。”五歲的小風照趴在母親的懷裏說到。


    母親將風照的小腦袋板正親了親他的的臉頰,“乖,聽娘話,我已經給你舅王去信了。”說完,母親褪下手腕上的玉鳳鐲揣在他的懷裏,“見了舅舅把這個給他。他自會對你好的。”


    “母親,父王進宮看皇爺爺,怎麽還不迴來,他到底要去哪兒,要不我們去太子王叔府問問去。”風照清楚的記得母親聽完這句話後的眼睛,那是一種決然的又滿含著說不清是什麽的眼神看著他“照兒,記住母親的話,這一生都不許再叫太子王叔,他不是你的叔父更不是你父親的兄弟,他——隻是大龍朝的皇帝。”還沒等風照再問原因,就聽見門外的離濛說:“王妃,時辰到了,少主該起身了。”


    母親沒有出聲,隻是緊緊的摟住懷裏的風照,風照哇的哭了起來,“我不走,我不走,母妃我不走”淚水像是打翻了的水杯肆意流淌,而此時的珃王妃也已是淚流滿麵。


    片刻後她擦幹淚眼依然拉起哭泣的風照,走到門口將門打開,門外黑壓壓的站了十幾個黑衣人都帶著麵巾,他們很整齊的成隊列狀,前排第一個站的就是離濛他也一身黑衣卻並沒有帶黑巾。


    “參見王妃”看見珃王妃出來所有的黑衣人彎腰行禮。


    此刻的珃王妃已經沒有了剛才淚眼婆娑的狀態,她彎腰輕輕理了理風照的鬢發,然後站直了纖瘦的身軀微微的仰起頭,微冷的夜風吹來,吹起她衣裳的裙裾,在初春的夜晚緩緩飄動,仿佛是九天的仙子衣袂飄飄,那一刻仰起臉看著母親的風照,忽然間就覺得時間停止了流動似的,恍惚間就覺得這天地間就隻有他的母親再沒有了別人,他看著母親有些癡然他也忘了了母親帶她要做什麽,時間就那麽靜靜的流淌著。


    片刻的寂靜後珃王妃輕輕的喚了聲:“離濛”。


    “屬下在”。珃王妃看眼離濛,將風照的手遞給了他:“小照就交給你了。”


    “屬下自當照顧好風世子。”


    珃王妃點點頭,“我給你交代的你可記清了?”


    “記清了”離濛一點頭說到。“好記清就好,這一路世子就交給你們了,山高水遠,路途艱辛,你們都是珃王府最忠心的死士,我就將小照拜托你們了。”說完珃王妃欠身行禮,刷的十幾個黑衣人齊齊單腿跪地,雙手握拳,他們沒有出聲,跪在最前麵的離濛聲音雖小但無比堅定地說道:“請王妃放心,我在世子在,既是隻剩我等最後一人也要將少主帶迴延龍。”


    “若璃謝過各位,請走吧。”淚水瞬間模糊了珃王妃的雙眼,風照又哇的哭了起來,還沒有哭出聲嘴裏不知被母親塞了什麽,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了,醒來後,他已經亡命天涯了。


    “少主,該出去散步了。”門外的嵐煙說到,自風照到了麒麟山後,為了擴充人馬在延龍國收養了十幾個年齡在七歲到十二歲之間的孤兒進行訓練以便接替死亡的死士,嵐煙就是其中的一個,因其寡言慎行並且資質良好被風照選中做一等侍女。


    陽春三月,陽光明媚遠處的山樹籠煙含翠,碧湖蕩漾,十二歲的嵐煙推著七歲的風照緩步走在草地上,這麒麟山,從外看山勢險峻,奇石怪岩,但是進得山來卻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最美的是山穀間還有一麵湖泊,湖水清澈,水鳥翔集,風照他們逃到延龍後,延龍國主就將麒麟山給了風照讓他在此休養生息,因山上還有一處百年寶刹名叫寶相寺,是延龍國王家寺院,平日裏不開山門,因此格外清靜,而進山的唯一一條通道便在這寶相寺後山門處,所以外人都不得知麒麟山內的秘密。看著藍天碧水,七歲的風照心情微微的好些,太陽暖暖的照耀著大地,草地間蝴蝶穿飛,零零落落的生長了些木棉樹,而此時也正是木棉花盛開的時候。


    忽然風照發現遠處的一棵木棉樹下有個小孩在玩耍,於是他示意嵐煙將他推了過去。


    轉過幾棵木棉樹他們來到了那個小孩麵前,那是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孩,獨自坐在草地上玩耍,旁邊的草地上放著一個小碟,裏麵有些小糕點,看來是照顧小孩的使女放的,小女孩柔嫩的臉龐被太陽曬得有些微紅,粉色的小褂和木棉花互相輝映格外地美。


    風照奇怪的看著這個小孩,想不起來她是哪來,因為這座麒麟山內部的人除過和他一起逃亡的王府死士和那些作為死士替換的孤兒外,再就是延龍國主給的延龍國王府的將士和一些使喚丫頭,這些人個個都會武功都是用來保衛風照的,可這個小女孩是哪來的?


    風照思索著,突然他想起來了,在離濛帶著他逃亡到大龍朝與延龍國交接的殷城時候,他們在路邊看到了一個小孩的繈褓,當他的馬車經過那個繈褓時,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個小孩的臉,不知為什麽他就喚住了了趕車的離濛,讓他撿起了那個小孩。


    自來到麒麟山,他因腿的原因從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忘記了這個小孩。如今來到這麒麟山也一年多了,而這個孩子也一歲多的樣子,想必就是那日撿迴來那個棄嬰了。


    想著看著,那個小女孩也好奇的看著風照,眼睛像小星星一般亮閃閃,不一會她就的站起了身,左手從旁邊的小碟裏拿了塊糕點晃晃悠悠的向著風照走來,走到風照跟前她停了下來盯了會風照,將手中的糕點舉向風照,那意思就是讓風照吃,風照無動於衷的看著她,並沒有要拿那塊糕點的意思,小女孩看風照沒有反應,將手中的糕點放在輪椅的扶手上,繼而顫顫巍巍的抓住了風照輪椅上的腿,就那麽抓著風照的衣服踩著風照的腳爬到了風照的懷裏,接著左手拿起了糕點用右手掐了一點塞到他躲避的嘴裏,嘴裏還發出“吃,吃”的聲音,風照突然笑了,他覺得這個麽小的孩子真有意思。


    一邊的嵐煙看著風照的笑容激動了起來,“少主,你笑了呀!”在嵐煙的印象裏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風照的笑容,而且她也聽離濛說過,少主從逃亡的那天就沒有再笑過,從腿壞了的那天就再也沒說過話,可是她今天分明看到了少主的笑容,那樣的純真。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少年老成的嵐煙這樣想著。這時,從一邊跑來一個十三四歲穿著綠衫的使女手裏端著一盆衣服見到風照慌忙跪下顫聲說道:”奴婢剛才到湖邊洗衣服,將瑤鈴放在這兒。沒想到少主您來了。”


    “他叫瑤鈴。”風照問道。旁邊的嵐煙驚訝的嘴都合不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風照的聲音。


    “是那個在路上撿迴來的嬰兒嗎?”


    “是的,自來到麒麟山離護衛就把她交給我了”


    “嗯,你退下吧。”風照說道。這個下午風照一直和這個小女孩在一起,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日後會給他帶來怎樣的變化,但這個下午卻是他一生都不能忘懷的。


    直到她在風照的懷裏睡著後,風照才想起過了醫治腿疾的時間。負責給風照醫腿的是天下最有名的神醫,因其神出鬼沒神龍不見首尾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醫療手法怪異無常所以又被人稱之為鬼靈先生。


    這鬼靈先生年輕時遊曆天下,一次機緣巧合下結識了風照的父親風珃,兩人相見恨晚隨即拜為生死之交,在風照到達麒麟山後,離濛帶著風珃的玉印求來了他為風照治療腿疾。


    嵐煙使人抱走了風照懷中的瑤鈴“少主,該去醫廬了。”風照點點頭,醫廬就在這片草地的前邊的山崖下,拐過幾道彎遠遠的一個帶有小院的茅草屋映入眼簾,小院裏有株木棉樹正開得正豔,屋後是幾竿翠竹,小院外的草地被開墾出來種滿了一行行的藥草,還沒有走到小院就已經能隱隱約約的聞到交叉混合在一起的藥草味,風照略微的皺皺眉,他一點也不喜歡藥草的味道。


    風照自落下腿疾後,一天大約總有半天在藥缸裏泡著,那滿缸的黑藥汁熏得他頭都疼,今天鬼靈醫生不例外的又熬了一大缸的藥汁子等著風照。進了藥廬,離濛已經在藥缸前等著了,這是一個魁梧挺拔的漢子,自六歲父母雙亡後被帶進了珃王府因天資機敏被培養成死士自此成為風照父親身邊最為貼身的護衛,也是珃王府所有死士的頭領。


    “少主”離濛走上前接過嵐煙手中的輪椅示意嵐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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