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靜謐。


    南詔大營,營寨正中的北邊大帳前,正門廊下佇立一支五十人的親兵衛隊,帳門緊閉,守衛森嚴。


    營帳內,位於前方的四根立柱、十步方圓閑置著,自橫梁上垂下一道帷幔,兩側邊緣透著光亮。


    帷幔之內,鶯歌燕舞,嬉笑拚酒聲喧囂,繞梁不絕。


    “哈哈~~~!二哥、三哥,時候不早了,把這壇酒喝完,就該歇息了!”


    燭火通明的內帳中,六名身姿優美的舞姬長袖環繞,載歌載舞;三步開外的主帳上階,這座營帳的主人四王子閣誠進滿麵潮紅的靠在胡椅上,左手攬著一名美姬的柳腰,右手抓起一壇美酒,對身旁同樣是暢飲美酒、懷抱美女的閣誠節和閣誠崇說道。


    閣誠節坐在主位上,聞言笑道:“今夜讓四弟破費了,明晚去我的帥帳,二哥我大擺宴席,好好招待兩位兄弟。嘿嘿,不瞞二位兄弟,二哥我此次出征也偷偷帶了不少美姬,個個姿色出眾,能歌善舞。到時,若是你們看上那個,直接帶走,二哥樂於成人之美!哈哈~~~!”


    “好!”閣誠進聞聲叫好,眼中閃過一絲竊喜,大笑道:“二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我和三哥把你搜羅的美人帶走,你可別舍不得!哈哈———!”


    這時,一曲舞罷,舞姬們躬身告退,坐在閣誠節下首的老三閣誠崇似乎意猶未盡,當即叫住她們:“且慢,再舞一曲!”


    舞姬們聞聲止步,臉色各異,有歡喜也有猶豫,更多的是無奈,遂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她們的主人閣誠進。


    閣誠進雖是老幺,如今尚未及冠,卻十分肥胖,與其父皮羅閣的體型一樣臃腫,而且嗜酒好色;近兩年來,隨著身體日益成熟,幾乎是杯不離手、夜夜笙歌,已然到了無酒無色不歡的程度。


    此刻,眼前這陪酒伴舞的九名美姬,是閣誠進費盡心思才搜羅到的才藝俱佳的美人,尤其是領舞的舞姬繡娘,更是被他視為禁臠。


    自一個月前繡娘被家奴擄進府中,閣誠進一見之下便怦然心動,驚歎此女氣質出眾,清純脫俗,仿佛不沾人間煙火似的美若天仙。因此他一直舍不得下手,禮遇有加,循循善誘,期待著有朝一日繡娘心甘情願地主動獻身。


    今夜若不是二哥閣誠節前來飲宴,閣誠進絕不會讓繡娘拋頭露麵,更不會讓她當眾獻舞。當然,這裏麵也有他有意在二哥、三哥麵前炫耀,顯擺自己得到一個絕代美人,從而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然而閣誠進萬萬沒有料到,一貫寡言少語的三哥閣誠崇自進入大帳後便一直盯著繡娘,兩眼直勾勾的眨都不眨一下,一邊看一邊喉結蠕動;若不是顧忌還有外人在場,且又是老四名下的舞姬,礙於情麵不便硬搶,就閣誠崇那副臉頰漲紅、唿吸急促的樣子,似乎要把繡娘生吞活剝似的,連皮帶骨吞下去,儼然垂涎欲滴,急不可耐。


    正是看到閣誠崇對繡娘動了心思,閣誠進憂心如焚,急於結束宴席,並暗中示意舞姬們一曲舞罷便趕快散去,生怕再讓三哥閣誠崇多看一會兒便獸性大發,到時候場麵就不可收拾了。


    閣誠進避猶不及,孰料怕什麽來什麽,三哥閣誠崇看了一晚上的歌舞竟然還沒看夠,再次將已經轉身離開的繡娘和舞姬們又叫了迴來。


    這一刻,身為主家的閣誠進一臉難色,百感交集,目光陰冷地盯著閣誠崇,可閣誠崇看都不看他,始終將後腦勺對著他,氣得閣誠進腮幫子鼓鼓的,後槽牙咬得咯嘣作響。


    看到閣誠進猶豫不決,以繡娘為首的舞姬們不知所措,帳內頓時安靜下來,氣氛隨之緊張起來。


    突如其來的沉寂和無形中的僵持,悉數落在閣誠節眼裏,他洞若觀火,將老三和老四兩人的心思摸得透徹。可他自己對繡娘何嚐不是十分眼熱,第一眼看到繡娘,他的眼球就不聽使喚地跟隨繡娘優美的舞姿轉動,目光始終鎖定在繡娘身上最挺拔最幽深的部位。


    然而閣誠節作為兄長,不光歲數比兩個胞弟大,心機城府也在他們之上。他善於隱藏自己的欲望,喜怒不形於色,本身雖然也極其好色,卻能壓製自己的欲望,因為相比於美色,他更在意權勢和地位。


    “罷了,時辰不早了,爾等都退下吧!”就在閣誠崇惱怒地扭頭看向閣誠進之時,閣誠節拂袖一揮,屏退舞姬,連身邊侍候的陪酒美姬也一並趕走。


    “哼!”狠狠地瞪了閣誠進一眼,閣誠崇頗為不甘地扭過頭,既而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嘭”的一聲,將酒樽重重地蹲在桌案上。


    閣誠進看懂了他的眼神,知道這事沒完,三哥記恨上自己了。可他並不打算忍讓,因為繡娘是他的心頭肉,為了擁有她,即使與三哥反目成仇,他也在所不惜。


    隔岸觀火的閣誠節知道兩個弟弟心裏有火,裂隙已經形成,日後隻怕又要生事端。而他作為兄長,理應出麵調解,可他卻沒有這麽做,甚至根本沒有調解矛盾的念頭。


    不過,閣誠節雖然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但場麵話還得說:“我們三人是同胞兄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傷了和氣,更不能不顧兄弟親情內訌私鬥。好了,女人的事你們私下解決,現在我們商議一下目前的戰事。”


    話音一頓,閣誠節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一臉陰騭地道:“這個我們兄弟三人聯手,迫使那個孽種(閣羅鳳)以大軍統帥的身份向浪穹寨下戰書。這兩天我思前想後,覺得這事看似是我們壓了他一頭,實則有利有弊。


    有利於我們的是,一旦浪穹寨不應戰,仍舊堅守不出,那麽這場戰爭必將遷延日久,僵持不下;到時候,父王怪罪下來,我們便可將所有罪責全都推到那個孽種身上,既而奪走他的軍權,鏟除其黨羽。


    但是這麽做的弊端也很明顯。眾所周知,浪穹寨大寨主偏羅俟昏聵無能,誌大才疏,而且狂妄傲慢,目中無人;倘若他腦袋一熱,自以為是的認為,憑借浪穹寨兩萬兵馬便可與我七萬大軍正麵一戰的話,那我們便是作繭自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將唾手可得的功勞硬生生地讓給了那個孽種,等於親手將他推上世子之位。”


    緩氣之餘,閣誠節歎了口氣,沉聲道:“不管浪穹寨敢不敢出戰,都不能讓那個孽種有再次建功的機會,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王辛辛苦苦建立的南詔國和祖宗留下的基業傳給那個孽種!”


    閣誠崇和閣誠進二人聞言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倆的立場與閣誠節完全一致,因為他們兄弟三人是血脈相連的一母同胞,而他們名義上的大哥“閣羅鳳”,卻是個來曆不明的不知何人所生的孽種。


    從閣誠節三兄弟記事起,就從未見過閣羅鳳的母親,加上閣羅鳳的年齡比他們大得多,即使是他們三個之中年齡最大的閣誠節,也比閣羅鳳小十歲。


    巨大的年齡差距,使得閣誠節三兄弟自幼便與閣羅鳳不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和閣羅鳳之間愈發格格不入,矛盾越來越大,私下裏的爭鬥也愈發劇烈。直至三個月前的王陵遇刺,雙方徹底撕破臉了,從昔日的勾心鬥角直接轉化為明槍暗箭,勢不兩立。時至今日已然演變為明暗交替的殘酷博弈。


    此番皮羅閣重傷癱瘓,促使雙方的爭鬥進入白熱化,鬥爭愈演愈烈,如今已經到了最為殘酷血腥的殊死博弈時刻。


    勝負在此一舉,勝者贏得一切,敗者萬劫不複。


    征討浪穹寨就是他們三兄弟與閣羅鳳之間的最後一搏。


    一想到失敗之後的悲慘下場,年齡最小的閣誠進嚇得渾身哆嗦,咧著嘴帶著哭腔說道:“父王重病癱瘓之後愈發不待見我們了,卻格外器重閣羅鳳,照此下去,恐怕我們爭不過他!”


    “盡說喪氣話,沒出息!你除了喝酒睡女人之外,還能幹什麽?廢物!”老三閣誠崇怒聲斥罵道。


    閣誠節微微搖頭,“其實四弟說得沒錯。一直以來,父王都很器重那個孽種,事事偏向他,以至於我們和那個孽種明爭暗鬥始終處於下風,處境十分被動。


    所以,我們必須想個辦法阻止那個孽種登上世子之位,這次我們不能心存僥幸,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漏洞,確保萬無一失!”


    閣誠進聞言一臉苦澀:“可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


    閣誠崇怒瞪著他,沉聲道:“當然有辦法,斬草除根,永絕後患!”說罷,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斜劃下去。


    “嗯?”閣誠節詫異地看了閣誠崇一眼,眯著眼睛,臉色陰冷至極:“三弟所想與我不謀而合。此事不能拖延,以免夜長夢多,所以······今夜就動手!”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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