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聿聿~~~!”


    忽然,拉車的駿馬淒厲長嘶,隻見鑾駕前的六匹駿馬中有三匹馬中箭栽倒,餘下三匹馬卻掙脫了韁繩,甩開馬車,揚蹄飛奔。


    “轟隆”巨響聲中,失去腳力的鑾駕則翻倒在地,遂在慣性驅使下,馬車快速翻滾,徑直拋出山道,衝過斷崖,墜入洱海。


    就在馬車翻倒的同時,隻見麵朝山道的內側車廂上突兀出現一道亮光,熠熠生輝的亮光縱橫交錯、劃破車廂,旋即“砰”一聲巨響,車廂爆裂,從中躥出幾道身影。


    與破壁而出的幾道身影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肥碩的肉球,隻不過他沒有騰空躍起,而是被人一腳踹飛,像一團肉疙瘩似的砸向山道旁的土坡。


    “啊———!”撲通落地,“肉球”發出淒慘的痛叫,既而“咚咚”滾下土坡,卻被路畔溝渠擋住,這才停下來。


    大頭朝下,栽倒在溝渠裏的“肉球”試圖翻身,掙紮幾迴卻是徒勞,遂低聲哀嚎。好在此時已是隆冬,溝渠早已幹涸,否則,他隻怕連哀嚎都發不出,直接被溝裏的水淹死了。


    鑾駕翻滾著跌落山崖,六匹拉車的駿馬被亂箭射殺了三匹,餘下三匹馬掙脫逃生,然而它們尚未跑遠,便驟然驚鳴減速,隨即一個壯碩近乎肥胖的身影縱身一躍,強行製住一匹驚馬。


    與此同時,他手中還有另外兩匹馬的韁繩,生拉硬拽之下,憑借一身蠻力,硬是勒住了兩匹驚馬。


    顯然,此人就是最先從鑾駕上滾落下的壯碩之人,也是導致南詔軍突然發起攻擊的源頭。


    正是由於他搶先下車,致使閣羅鳳四兄弟誤以為父親皮羅閣已經脫險,便再無顧忌,於是悍然下令萬箭齊發,對車裏的李景龍痛下殺手。


    直到此刻,尾隨追殺的閣羅鳳笑道四人和數以萬計的南詔軍才看清楚,原來第一個滾下馬車的並不是皮羅閣,而是李景龍故布疑陣讓手下將領扮作皮羅閣先行下車,其目的就是為了試探閣羅鳳是否遵守吊橋的承諾。


    果不其然,閣羅鳳背棄了承諾,言而無信;不光是他不守信用,他的三個兄弟也是一個德行,見到身形酷似其父皮羅閣的人跳下馬車,便立即下令大軍攻擊。


    殊不知,這番舉措都在李景龍的預料之中。因此,早在兩輛馬車突然出現在宮門前造成混亂之時,李景龍便暗示六寨主施望千藏在鑾駕的車底下,然後在前往北門途中,翻身進入鑾駕。之所以選擇施望千,是因為他的身高和壯碩體型,都與皮羅閣極其相似,隻要不露臉,尋常人很難辨別真假;即使與皮羅閣極其親近之人,如閣羅鳳兄弟四人也無法一眼識破真偽。


    事實證明,施望千的偽裝是富有成效的,成功騙過了閣羅鳳四兄弟,誘使南詔軍倉促發起攻擊,一舉打破了雙方之間步步緊逼的對峙僵持狀態,推動局勢驟變,從而給李景龍等人創造了亂中脫身的機會,甚至可以一舉擺脫南詔軍的圍追堵截,順利返迴浪穹寨。


    強行製住三匹驚馬之後,施望千迴頭疾唿:“大巫師、三寨主,快上馬!”


    劃破車廂跳出來的李景龍和竹靈倩,沒有辜負施望千的一番冒險,聞聲後疾步飛奔,腳下生風,快如閃電,眨眼間便追趕上來,縱身躍上馬背,策馬狂奔。


    “驚馬難馴,六寨主連驚馬都能製服,馭馬之術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此番死裏逃生,全仗六寨主相助,大恩不言謝,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患難與共的兄弟!”


    “景龍兄弟過譽了。愚兄也就這點能耐,自幼喜愛戰馬,一晃二三十年了,多少有點馴馬心得。此次景龍兄弟運籌帷幄,行走於龍潭虎穴一般的南詔王宮如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便能擒獲皮羅閣,這等神乎其技的智謀才是真正的本事。此次我若能保住性命,往後便追隨景龍兄弟左右,鞍前馬後,至死不悔!”施望千一麵策馬疾馳,一麵由衷地說道。


    李景龍聞言開懷大笑:“哈哈···那就這麽說定了,不許反悔!”


    施望千聞聲大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有反悔之理?哈哈···”


    馬蹄飛揚,李景龍三人不多時便追上前麵的馬車。


    王天運、鄧羅顛、於贈和二十餘名精銳勇士都在這輛馬車上,因此馬車跑得不快,而它此前之所以能超過鑾駕,全是李景龍刻意慢行的結果。


    但現在局勢突變,這輛馬車也要放棄,必須砍斷繩索,騎馬逃命;奈何戰馬有限,僅有六匹馬,沒有戰馬的就隻能徒步奔跑了。


    ······


    “噠噠~~~!”


    轟隆隆的馬蹄聲自身後碾壓而來,距離李景龍一行越來越近,馬蹄聲愈發響亮。


    “嗖嗖”的羽箭如蝗蟲一般盤旋在李景龍一行人的頭頂上空,圍繞斷崖上的盤山窄道咬住不放,似乎不把李景龍一行吞噬消滅便不迴頭,儼然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


    所幸雙方之間尚有一段差距,南詔大軍起初有所顧忌,生怕誤傷了自己的詔王,故而不敢肆無忌憚的瞄準鑾駕放箭。


    正是這一瞬間的猶豫,使他們錯失了射殺李景龍、竹靈倩和施望千三人的絕佳機會,也延誤了追擊時機,以致於追擊稍晚。


    這一步錯失先機,就讓南詔軍落後一大截,迅速拉開雙方之間的差距,彼此相隔一百餘米,弓箭手便失去了準頭,以致羽箭紛落如雨,卻是雷大雨點小,聲勢浩大但收效甚微,根本不足以對李景龍一行構成威脅。


    但蚊子多了總能叮出一管子血,落在隊伍後麵的六名徒步奔跑的浪穹勇士,不幸被亂箭射中,倒在血泊裏,不久後便粉身碎骨,淪為南詔軍追擊路上的慰籍品。


    “駕!快追,不得放走一個,本王子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之前縮頭縮尾的閣誠節此刻如同打了雞血脫胎換骨似的,躍馬揚鞭,帶領閣誠崇、閣誠進兄弟倆衝在第一線,最先趕到鑾駕墜崖的斷崖邊,理所當然地將六名倒在血泊中的浪穹勇士視為自己的戰利品。


    追擊初見成效,閣誠節大喜過望,認為痛打落水狗的時機到了。於是他一麵大喊追擊,一麵趾高氣揚的策馬踐踏浪穹勇士的屍體,而後縱馬揮刀,率領大軍繼續追殺。


    與閣誠節三兄弟不同,原本緊跟鑾駕追擊的閣羅鳳看到鑾駕支離破碎跌落懸崖之後,刻意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驅馬追趕,從而落在閣誠節三人後麵,淪為殿後壓陣的將領。


    領軍追殺途中,策馬而行的閣羅鳳顯得心不在焉,腦海裏不時迴蕩著李景龍離開吊橋時的話:“不管之前你抱著何種目的接近我、幫助我,我都領情,此番我便償還給你,希望你能把握住機會,得償所願······從今往後,你我互不相欠,恩斷義絕!”


    這段讓閣羅鳳摸不著頭腦的話,此刻卻清晰地浮現在心頭,令他隱隱覺得這番話必有深意,因為在自己刻意結交李景龍的這段時間裏,不難看出李景龍是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之人,其人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償。


    正因為這樣,閣羅鳳感覺此次李景龍設計生擒父王皮羅閣,其用意絕不僅僅是為了替白潔夫人報仇,也不會簡單粗暴的殺害皮羅閣,而是別有用心。


    閣羅鳳隱隱猜到了李景龍的用意:其一,親自率隊行刺皮羅閣為白潔夫人報仇,無論行刺能否成功都勢在必行,擺明自身態度,因為白潔夫人之死讓浪穹寨近十萬步眾群情激憤,隻有付諸於行動,才能安撫人心,撫平族人的憤怒情緒。


    其二,李景龍生擒皮羅閣之時,其實根本不用猶豫,更不用言語,手起刀落便可斬殺皮羅閣,但他卻沒有這麽做。此舉目的何在?閣羅鳳此前並不理解,但此刻他卻迴過味兒了,李景龍此舉意在揚刀立威,當著南詔四位王子和眾將領的麵,宣示浪穹寨並非軟弱可欺,完全有能力替白潔夫人報仇,也有足夠的實力捍衛部落族人的尊嚴。


    其三,李景龍當眾揭穿他閣羅鳳偽善奸詐的所作所為,令閣羅鳳當眾出醜、顏麵盡失,讓他一度惱羞成怒,恨不得斬殺李景龍。然而等到閣羅鳳真正冷靜下來之後,他知道李景龍此次當眾與自己撕破臉的用意,其目的就是:將自己對他的諸多幫助擺在眾人麵前,是非恩怨讓眾人評說,從而徹底拋開恩情,讓他可以站在與自己對等的高度上,處理浪穹寨和南詔之間的所有問題。


    恩怨兩清,一身輕鬆。


    從此以後,李景龍就不再是他閣羅鳳的“賢弟”,而是能和他平等對話的掌管浪穹軍隊的軍事主官,彼此之間再無私交恩情,就事論事,一切全憑實力說話。


    這或許就是欠人家人情的無奈,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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