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白,晨曦初現。


    一夜鏖戰過後,浪穹穀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駐紮在穀口外三裏的吐蕃大營,亦是如此。


    轅門倒塌,營寨破碎,隨處可見殘軀斷臂,血肉四濺,遍地屍骸。


    放眼四顧,一片狼藉。


    綿延數裏的吐蕃營帳已然化作灰燼,深入泥土的木樁還在“嗤嗤”燃燒,黑色煙霧籠罩著烽煙未息的戰場。


    潔白的寒霜掩蓋不住尚未冷卻的熱血,初升的朝陽溫暖不了氣息全無的軀體;遠處山腳下,數以百計的無主戰馬噴著熱氣,仰首嘶鳴,既而低頭吐舌掠起山邊的枯草,緩緩咀嚼······


    營寨邊緣,在殘留著帳幔的不起眼的角落,不時傳出幾聲竭力壓製的低吟哀嚎···這是重傷未死的吐蕃將士身不由己的自主求救。


    可惜,他們的軍隊已經戰敗遠遁,即便他們放聲唿救或慘叫,也無法得到同伴的救助,迎接他們的隻有負責打掃戰場的浪穹族人。


    這些吐蕃傷兵的命運,在他們受傷墜馬之時便已注定,輕傷者淪為戰俘奴隸,重傷者則被打掃戰場的浪穹軍士再補上一刀,及早結束他們的痛苦。


    這便是戰爭,也是入侵者的必然下場。


    從他們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有征服這塊土地或拋屍荒野的覺悟。


    很明顯,他們不太幸運,飛揚跋扈肆意橫行一月有餘,不承想,佛祖也有打盹的時候,卻偏偏讓他們碰上,於是······


    激戰一夜,吐蕃軍大敗,數萬大軍被浪穹軍和南詔軍內外夾擊,瞬間攻破營寨,三萬餘吐蕃鐵騎被八萬聯軍包了餃子,雖奮勇拚殺,卻終究是寡不敵眾,慘敗之下不得不拚死突圍,棄營逃命。


    “嗒嗒~~~!”


    浪穹穀口四十裏外的狹窄山道上,近萬名浪穹鐵騎縱馬疾馳,轟隆隆的馬踏聲震得崖邊碎石“嘩嘩”滾落,驚起林中飛鳥翽翽唳鳴。


    山道中段,李景龍雙手脫韁,躍馬飛馳,一騎絕塵,蚩尤刀淩空飛舞,時而擊打落石,時而砍殺倉皇逃竄的吐蕃兵。


    身後百米開外,便是副將於贈、施望千、白靈和王天運四人率領的兩萬浪穹大軍。


    徹夜廝殺之中,浪穹先鋒前軍與中軍已經合二為一,除去戰死沙場或受傷落伍的將士,三萬餘大軍折損近萬,餘下兵馬全部參加追擊吐蕃潰軍,統一由李景龍率領,乘勝追擊,死死咬住大敗潰逃的吐蕃軍不放,沿途追殺,力求全殲犯境的五萬吐蕃大軍。


    大寨主白潔夫人和巫師竹靈倩沒有參與追擊,兩人不約而同地率領親兵衛隊留守部落,並接應閣羅鳳率領的南詔援軍。


    “快~~~敵軍就在前麵的山坳裏,全殲吐蕃軍,隨我殺!”


    縱馬躍上山梁,李景龍赫然看到數千名吐蕃兵聚集在一起,七倒八歪地躺在山坳裏喘息歇息。頓時,他勒馬而立,橫刀大喝,既而如下山猛虎般俯衝直撲,星馳電掣殺向山坳。


    緊隨其後的白靈、於贈等人聞聲疾馳,率領大軍衝上山梁;白靈指揮大軍對山坳中的吐蕃軍形成合圍之勢,王天運、施望千等十餘名將領則緊跟李景龍之後,悍然衝進吐蕃陣營,以不到二十人的兵力正麵衝擊近五千餘人的吐蕃潰軍。


    “啊———敵軍追來了!”


    乍見浪穹軍追擊上來,人困馬乏的吐蕃軍頓時驚慌大叫,根本無心觀察追殺過來的浪穹軍究竟有多少兵馬,便連滾帶爬的撒腿就跑,一邊拚命狂奔,一邊扔掉手裏的兵器和旗幟。


    殊不知,此舉正中李景龍下懷。


    但見他隻身單騎借助俯衝下山之勢,如離弦之箭一般紮進落荒而逃的吐蕃軍中,蚩尤刀上下翻轉、左右飛舞,刀光所到之處,宛如砍瓜切菜般幹脆利落,掀起一片血水,攪動血霧彌漫。


    以他和胯下座騎為中心,周圍十步之內的數十名吐蕃兵瞬間便成了刀下之鬼,以致李景龍躍馬橫刀,身邊竟成真空地帶,除自己之外,再無站立之人。


    “降者免死!爾等還不跪地受縛,莫非都不想活命嗎?”


    血腥殺戮之中,李景龍身後傳出一聲清脆尖銳的厲喝,霎時被殺得抱頭鼠竄的吐蕃兵幡然醒悟,紛紛丟掉馬匹、甩掉兵器,俯身趴在地上,嘰嘰呱呱的磕頭求饒。


    眨眼工夫,李景龍麵前的近千名吐蕃兵便齊刷刷跪地投降,並迅速蔓延,頃刻之間便傳至整個山坳。


    不等殺紅了眼的李景龍反應過來,偌大的山穀中四千餘名吐蕃軍已全部跪地請降,再無反抗之人。


    “呃···這、這就投降了?”看到身邊全是一群龜孫,李景龍十分不爽,一邊揮刀挑釁,一邊罵罵咧咧地厲聲嗬斥:“誰讓你們投降的!早先的囂張勇猛都到哪裏去了,再打呀,老子還沒殺夠呢!”


    說罷,他勒馬轉身,循身迴頭看去,赫然見到白靈領兵趕過來,邊走邊示意兵士綁縛俘虜,收繳兵器。


    頓時,李景龍抹了抹遮住眼簾的血水,臉上露出看似無奈實則欣慰的微笑,暗道:“不愧是我李景龍看上的女人,知道我第一次領軍出戰,一旦殺紅眼了便無法收手,於是及時揚聲製止。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縝密,心地善良,識大體,顧大局,才貌雙全,真是難得的好女人!”


    思緒紛飛之中,一縷香風湧入李景龍的鼻孔,迴神一看,隻見白靈勒馬佇立在自己身旁,纖纖玉手拿著手絹正輕柔仔細地幫他拭去濺到臉上的血漬。


    那蔥白圓潤的柔荑輕輕撫摸著李景龍的臉龐,貼身收藏的手帕上還殘留著她獨有的體香,沁人心脾,給人一種如飲美酒的酣暢,令人陶醉。


    尤其是在拚殺鏖戰之後,更讓人體會深刻,愈發難忘。


    低頭看著溫柔體貼的白靈,那俊秀甜美的容顏,高挑婀娜的身段,款款深情的眼神,讓李景龍心中一片恬靜,因過度殺戮而嗜血暴戾的猩紅眸子漸漸恢複清明,徹夜廝殺的疲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隻要有心愛的女人陪伴在身邊,自己永遠都不會累,永遠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永遠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無敵戰神,是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大英雄。


    情不自禁擁白靈入懷,李景龍俯身吻向她的紅唇,貪婪汲取她甜美的汁液,如同暢飲美酒,渾然忘我,神遊天外。


    直到白靈急促喘息,近乎窒息之時才戀戀不舍的分開,睜開眼睛的瞬間,李景龍瞥見施望千和於贈二人勒馬站在一旁,神色頗為焦急,眉宇間充斥著濃濃的憂思,幾欲上前插話,卻礙於男女之防,隻得暫且忍耐,佇立等候。


    李景龍眸光一閃,借著鬆開白靈肩膀之際,在她耳畔低語道:“靈兒,待會你率領大軍繼續追擊吐蕃殘軍,不必急追,慢慢追趕即可,追擊十裏餘裏之後便收兵。


    返迴途中,沿途收集吐蕃軍遺失的兵器輜重和戰馬,尤其是戰馬,盡可能多收集一些,並且不必急於趕迴部落,今夜大軍駐紮在距離穀口十裏的青石穀中,等候我傳訊。到時候,我會派胡全給你傳信,在沒有接到訊息之前,大軍不可迴寨。


    此外,如果軍中有你的親信兵馬,最好將他們抽調出來,隨時帶在身邊,以策萬全。”


    兩頰霞紅的白靈聞言愕然,神色茫然道:“這是為何?這一萬三千多名將士是我浪穹詔最精銳的軍隊,一直由大姐統率掌控,昨夜形勢急迫,為了追擊吐蕃軍,大姐才將軍權交到我手裏。


    若是我領軍遲遲不歸,大姐和二哥隻怕會多想,萌生猜忌之心,那······”


    李景龍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的笑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你大姐自顧不暇,恐怕沒有心思猜忌你。至於你二哥偏羅俟···除了他自己,他從不相信任何人,對誰都時刻提防著,越是至親,他的猜忌之心就越重。


    因此,你不必多想,安心領軍駐紮在外。


    今日之後,浪穹寨的局勢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屆時,誰手裏掌握軍權,誰說話就有分量,擁有與之對應的權力,既而為自己爭取利益,占據主動。


    我們沒有奪權之心,卻不能不提防某些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所以提前做好準備是必要的;否則,一旦某人不顧道義,公然撕破臉,我們便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這種情形,相信應該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所以你就照我說得做,暫時將軍權掌握在手裏,防患於未然,以備不時之需。”


    “哦···那好吧,我聽你的。”白靈遲疑片刻,終是點頭答應了。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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