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愕之中,閣誠節兩眼睖睜,直到黑影距離自己不到五步、掄起戰刀向自己劈來的一刹那,他悚然迴神,慌亂不迭喊叫著,倉皇後退逃遁。


    “快···快放箭!射死他們,一個不留!”


    “鋃鐺”一聲巨響,李景龍騰空一刀劈死兩名被閣誠節拽到身後攔路的替死鬼,既而戰刀揮舞,左劈右砍,掀起一片血霧。


    蚩尤刀所到之處,刀槍喀喀斷裂,斷臂殘軀橫飛,血肉四濺,所向披靡,辟夷。


    李景龍持刀狂砍,左右折衝,緊跟閣誠節身後,迫使四麵合圍的羽林弓箭手不敢放箭,而他則乘機大殺四方,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生路就在眼前,弟兄們隨我殺!”


    一路攆著閣誠節追殺過來,須臾間李景龍已經到了南苑宮門前,頓時他大喝一聲,招唿王天運等人跟上,既而閃身竄進殿內,佯作繼續追殺閣誠節,實則帶領一幫兄弟向殿後的懸崖快速行進。


    “鏘鏘”撞擊聲中,王天運和侯家兄弟沒有讓李景龍失望,近乎跬步不離的跟在身後,十幾個兄弟同心協力扭成一股繩,一路劈砍馳射,橫衝直撞,殺得禁衛軍連連敗退,致使富麗堂皇的南苑宮殿桌倒床塌,滿屋子都是支離破碎的家具器皿,飛絮飄搖、木屑彌漫,一片狼藉。


    “轟!”


    強力破開後窗,李景龍一行終於殺出重圍,在刺殺皮羅閣失敗後的一盞茶時間內趕到懸崖邊。


    “大哥,你們終於衝出來了,讓小弟好等啊!”奉命駐守懸崖的王雙疾走迎上來,抓著李景龍的胳膊便不鬆開,神情振奮,激動不已。


    “呃,怎麽隻有九個人,其他十幾個兄弟還沒衝出來嗎?”王雙第一時間發現少了十三個兄弟,下意識的開口詢問,話一出口,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們迴不來了,我李景龍的兄弟都是好樣的,沒有孬種!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禁衛軍馬上就追過來了,兄弟們別愣著,抓住藤條速速下山!”感覺氣氛壓抑,李景龍當即招唿兄弟們聚在懸崖邊,看到崖上隻有十根藤條,便吩咐眾人依托岩石、豎起盾牌,就地組成防禦陣勢,掩護其他兄弟依次下山。


    事實上,留守在此的王雙早已就地取材,借助地勢修建簡易的防禦工事,此刻他率領的三十名盾牌兵已經展開防禦,掩護行刺人員先行撤離。


    “兄弟們跟隨大哥廝殺了一夜,而我等卻在此歇息許久,現在輪到我們這三十個兄弟出手了,請大哥和天運將軍一行先下山!”王雙俯身撿起一根藤條交給李景龍,隨即拔出佩刀,大步走到盾牌兵當中,持刀而立,巋然不懼的注視著一步步逼近的禁衛大軍。


    李景龍本想叫他迴來,因為自己一行隻有九人,還剩下一根藤繩,卻見他神情剛毅決然,話已到嘴邊卻不得不咽迴去。


    這一刻,李景龍真真切切體會到情比金堅、比生命還重要的兄弟情義。


    這對於他這個早已習慣了爾虞我詐、相互利用的商界梟雄來說,無疑是種全新的體驗,一次心靈的洗滌,淨化。


    經曆過商界沉浮和無數次殘酷搏殺的李景龍,曾經在他眼裏,任何事物都有價碼,任何情誼都有對應的價碼和利用價值,所以他從不與人談論情義,與其虛情假意的攀交情、閑扯淡,不如直接報價。


    即使是磕頭拜把子的結義兄弟,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財”,都是商海裏打滾的滾刀肉,誰不了解誰呀!


    與金錢打了一輩子交道,見過太多的為了錢財而反目成仇的“父子兄弟”,也遇到過太多太多的情義欺騙,這讓李景龍早已忘卻了世間還有一個“義”字,還有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男女之情,還有禍福與共性命相托的兄弟之義。


    即便是再世為人,他也不相信所謂的“忠義誠信”,依然信奉“逢人隻說三分話,截流七分自留地”的處世哲學,對誰都留有三分戒備,從未全心全意對待過任何人。


    就像眼前這幫兄弟,他知道這都是一幫重情義的熱血漢子,值得信賴可以深交,可他仍然有所保留;之所以一次次身先士卒的廝殺打鬥,是因為這些兄弟就是他在南詔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否則,他若是孤身一人,即便武藝再高也無濟於事。


    既入不了白潔夫人的眼,也沒有招攬價值,充其量就是一介武夫;迴到大唐之後,哪怕是給官宦士族看家護院,人家還嫌他來曆不明,十有八九瞧不上他。


    畢竟,如今大唐帝國正逢太平盛世,百業興旺,誰會招募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做扈從或跑堂夥計呢?


    正因如此,李景龍想謀個好前程,就要拿出十分的努力,用命去搏。隻要能將這幫兄弟拉攏過來,跟在自己身邊,無論走到哪裏,他都不會被人輕視;即便是落草為寇,也能混個衣食無憂,坐享富貴。


    然而李景龍萬萬沒想到,素來沉默寡言的王雙卻在生死攸關之際,隻用了一句樸實的話和決然大義的背影,卻撼動了自己那顆已經世故麻木的心靈,給他一種曾未有過的靈魂觸動,以略顯單薄的身軀詮釋了兄弟之義,讓他切身感受到這個世界還有珍貴之極的真情,還有性命相托的兄弟情誼。


    這番深刻而獨特的心靈觸動,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於曾經的商界梟雄李景龍而言,卻是一次重新認識人與人之間交往關係的心靈洗禮。


    ······“王雙兄弟,大哥我同你一起留下,掩護兄弟們撤退!”這句話決不是衝動,而是李景龍發自肺腑的心裏話。


    話音未落,李景龍迴頭對王天運下令道:“你帶領兄弟們先行一步,把大巫師也帶上,下山後不可停留,直接翻牆出去,然後撤向南麵太和城方向。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立即執行,不得有誤!”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達命令,李景龍神情堅決,擲地有聲。


    “這···諾!”王天運張嘴便要反對,卻被李景龍橫眉一瞪,頓時憋了迴去。


    當即,王天運無可奈何的躬身領命,攙著從李景龍懷裏下來的竹靈倩,轉身走向崖邊,帶領八個兄弟抓著藤繩緩緩下落。


    目送王天運一行十人緩慢下降,李景龍估摸著他們至少需要兩分鍾才能到達山下,而這藤繩雖然結實,卻不足以支撐兩個人同時下山,所以隻能等他們落地站穩後,第二批人才能下山。


    轉身迴頭,看向快速追來的羽林軍,李景龍暗自歎息一聲:“兩分鍾時間太長了,隻怕留下掩護的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沒有第二次下山的機會了!”


    盡管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李景龍並不後悔;人這一輩子總有一兩件事或那麽幾個人值得自己以命相搏,能活下去是幸運,若是死了也一生無悔。


    “嗒嗒嗒!”


    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越來越響亮,李景龍循聲望去;隻見懸崖左側五十步開外出現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騎兵,在他們前麵還有一支盾牌兵四麵合圍上來,緩緩向懸崖邊推進,一步步壓縮黑衣刺客的活動空間。


    這支不知從哪弄到戰馬的騎兵,行進速度很快,竟然趕在閣誠節之前後發先至,搶先一步抵達斷崖。


    這些戰馬都十分強壯,鬃毛順滑,馬鞍上還殘留著杏黃色的錦帛碎絮,這讓李景龍猜出這些馬匹應該是僅供皮羅閣鑾駕和出巡儀仗之用的宮廷禦馬,事急從權,如今這些禦馬全都用來追殺刺客了。


    雙方相距隻有三十步時,一名身著黑色戰鎧的將領策馬出陣,不過他並沒有走出禁衛盾牌兵的防禦範圍,顯然他領教過這群刺客的厲害,不敢靠得太近。


    李景龍認得他,或者說一刻鍾前他們見過麵,不過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可算不得愉快,出手便是生死相拚,刀刀見血。


    “閣羅鳳!”隨口喊一聲,李景龍大步走到己方陣前,臉色平靜的道:“剛離開一會,你便追趕上來,莫非還想再戰一場?你的傷勢應該不輕吧,還能再戰嗎?”


    “嗬嗬···”閣羅鳳開口便笑,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李景龍的挑釁,略顯蒼白的黑黃臉龐上堆滿笑意,仿佛他和李景龍之間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敵,而是故友重逢,看起來一團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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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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