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阮福源“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肥胖的身軀微微顫抖。


    “父親,這……”聞言,阮福滄也略顯震驚。


    隻有阮福瀾表情正常的皺了皺眉頭,道:“恐怕是明皇的詔書到了,父親,這該如何是好啊?”


    阮福源急的團團轉,口中喃喃道:“大明是不能得罪的,可鄭氏那邊,咱們也不能打了,再打這廣南的百姓就承受不住了啊。”


    阮福瀾朝外麵道:“進來。”


    一名下人便弓著身子跑了過來。


    阮福瀾仔細問了一下情況,得知明朝來的竟然是個二品大員,而且還是禦封的平東伯之後,心裏一突,將那下人趕走,然後對阮福源道:“父親,明皇竟然派了這麽大一個官員過來,恐怕真的是要給父親加封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阮福源有些緊張的道:“應該是糧食和橡膠樹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太過重要,這才派人跟咱們談生意呢,這樣,瀾,你先去應付一下,探探他們的口風,本主稍後再做決斷。”


    “是,父親!”阮福瀾躬身,就要退出去。


    阮福源卻又道:“等等,你見了那明使之後,若真有加封聖旨,就說本主的年齡大了,近日有染了惡疾故而不能接旨,要等本主病好之後,再沐浴焚香三日方可。以此為推脫,另外,萬萬不可讓他知道黎皇派人來加封的事。”


    “我明白了,父親!”


    “好好好。”阮福源道:“你先去吧。”又迴過頭叮囑自己的小兒子阮福滄道:“還有,嚴密守住黎朝來的使者,讓他們沒事不要外出,就說最近富春不安定。反正,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本主和大明有往來,否則的話,那鄭氏定然會像瘋狗一樣咬過來。”


    雖然現在大家都是諸侯,黎皇的權利已經不存在了,可表麵上,兩位還都是黎皇的臣子。這就是遊戲的規則,作為臣子,沒有任何權利和外藩有政治上的往來。


    ……


    蘇白衣的隊伍中,除了禮儀官員和隨行的小廝、水手之外,還有五百帶甲精兵,人數加起來在六百多的樣子。一行人從靈江轉了一圈,然後在施程的帶領下來到了富春。


    富春並不靠海,這個城市和海岸大約有十公裏左右的距離。蘇白衣等人將船隊停在海麵上,率領大隊從陸地進入富春城。


    到了富春城之後,受到了當地官員熱情的接待。


    將他們安排進了富春最好的驛站中,給予最好的吃食,甚至阮主官方還派人專門給蘇白衣送了幾個水嫩嫩的丫頭過來服侍。


    不過國書投了之後,半天也沒等到阮主的召見,這讓蘇白衣有些如坐針氈的味道。


    “朝宗!”蘇白衣將侯方域喊過來,道:“你前陣子來過一次,對此地也頗為熟悉,帶幾個兄弟喬裝打扮一番去城裏摸摸底,打聽一下鄭氏是不是真的派使者來了。這阮主半天不召見,我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是,先生!”侯方域一拱手,便下去準備了。


    吃過午飯的時候,廣南官方終於有人來了。


    來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胖子,身材高大,身上穿的黃黃綠綠如同唱戲的一般。蘇白衣和他認真的見過禮之後才知道,這人是當今阮主的長子,名字叫做阮福瀾。


    對於名字蘇白衣還真的沒有特別在意,他的目光全放在了這貨的衣服上。


    按道理來說,越南和朝鮮、日本一樣,都被大中華博大精深的文化所吸引,數百上千年下來也學到了那麽一星半點,這服裝自然也是學習的明朝。


    當初朱元璋定大明服侍的時候有規定,外藩朝服比朝臣低三等,和太監是一個等級。所以朝鮮王的衣服基本上和曹化淳、王承恩這些人是一個道道。


    那也不錯。


    但這安南人是怎麽迴事?


    要說文化吧,也學了一部分,比如這阮氏世子身上穿的衣服,整個布料是黃色的,可黃色的布料上麵繡著綠的、紅的、黑的、藍的、紫的、青的,反正一塊塊的,遠遠看去就像打了無數的補丁一樣。


    不錯,那不是像,就是補丁!


    朝服本來是一種很莊重的服裝,可這阮福瀾穿在身上卻有些滑稽的意味,甚至比北京城那些戲班子裏的戲服都要花哨。


    難道安南的男人都是用這種花花綠綠的補丁來彰顯身份?


    蘇白衣心裏覺得好笑,臉上卻是一副正色的迴禮:“不敢當世子大禮,本使這次來,一則宣揚大明和廣南之友好,二則是談一下咱們之間的生意,第三,陛下對阮主有所加封,須得當麵宣讀聖旨,還請世子代為通傳,本使也好早日麵見阮主。”


    果真有聖旨!


    阮福瀾心裏即是尷尬又是高興。


    尷尬的是,如今老爹首鼠兩端,朝秦暮楚,又想要麵子,又怕接受了大明的敕封之後被鄭氏吊著打。


    高興的是,大明真的帶來了敕封詔書。


    一旦他們廣南敢接下來,那麽從今往後就是大明朝正兒八經的藩國。


    是不是大明藩國他不在意,關鍵是,一旦得到大明的承認,等於是立國了啊。


    如今他們阮家再怎麽牛也隻是一個割據地方的小股勢力,可一旦上升到藩國的程度,等於和北麵的黎朝平起平坐,鄭主牛吧,那也沒有阮氏牛。


    “多謝大明皇帝垂愛!”阮福瀾也說的一口好漢語,朝蘇白衣拱拱手道:“也多謝爵爺不遠萬裏來到弊處,海上風急浪大,爵爺多有辛苦,不妨在驛站休息幾日,等精神好了,再見家父不遲。”


    蘇白衣心裏冷哼,嘴上淡淡的道:“倒沒有世子說的那麽不堪,本使從南直隸而來,乘坐我大明最新式的大船,最多四日就到,所以並沒有什麽辛苦。”


    “什麽?”阮福瀾張著嘴道:“四……四日,爵爺,您不是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會和你開玩笑麽?”蘇白衣嘴角翹起:“世子,本使所言都是事實,若是不信的話,明日你去我船上看一下,一試便知。”


    “額,額額……”


    阮福瀾的腦子有點亂。


    之前他父親阮福源告訴侯方域問大明朝廷要封賞,其實並沒有多少誠意的。萬一得罪了大明也沒有多嚴重的後果。


    且不說大明朝如今一麵要應對那個強大的洪台吉,一麵還要應付國內越來越強大的流賊,有些自顧不暇。就算大明沒有這些問題他們也不會輕易發兵安南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發兵了又如何?


    北麵有莫氏,中間有鄭氏兩個倒黴鬼擋著呢,他們真的能讓大明的軍隊順順利的來到靈江之南來麽?


    不可能!


    至於說海上。


    阮福瀾深知他們廣南水師的強大,雖不敢說能和大明水師匹敵,但是依靠近陸地的優勢來糾纏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可現在,聽說蘇白衣從南直隸到她們富春僅僅隻用了四日的時間,他心裏就緊張起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大明完全不用從陸地上攻擊,直接用船運送軍隊來廣南就可以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廣南就完了!


    不過大明到底有沒有這種船,還需要明日去試探一番。


    阮福瀾瞬間調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生命中另一個職業:演員。


    “爵爺,實不相瞞!”阮福瀾的眼圈一秒鍾就紅了,對著蘇白衣用哭腔說道:“家父今年已經七十有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時間鄭氏欺淩我廣南弱小,發兵十萬來攻,家父在那次大戰中一病不起,如今已經二月有餘了。今日驟然聞得大明天使到來,不勝欣喜,可他如今身體情況確實不宜操心國事。”


    “病了?”蘇白衣皺了皺眉頭:這特娘的是個好借口。


    “是的,爵爺!”阮福瀾低著頭道:“家父說了,讓小子務必好好款待天使大人,等他病好了,再沐浴齋戒三日,便可接陛下詔書,以示恭敬。”


    “行吧!”蘇白衣皺了皺眉頭,這家夥明擺著是說瞎話,可明麵上卻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想要讓這老貨老老實實的接旨,看樣還是要從鄭氏的使臣那邊下手,或者讓這廣南的大哥大產生恐懼心理,否則的話,這趟就難了。


    “不過!”蘇白衣眼睛微微一眯,道:“本使還有其他事物,也不會等太久,世子,好自為之!”


    “定然定然!”阮福瀾擦著額頭的細汗道:“小人省的。”有頗為尷尬的道:“爵爺往後可別喊我世子,俺們廣南沒這個說法,家父也並未冊立什麽世子,不然真要陷小人於不忠不義的境地了。”


    “哈哈!”蘇白衣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以為本使不知道麽?嗬嗬,不過呢,本使也沒有亂喊,等陛下的聖旨下了之後,你阮福瀾就是廣南世子了,是我大明承認的廣南世子。”


    “大人是說……”阮福瀾心裏一陣激動。


    雖說他是嫡長子,可安南這兒對於嫡長子繼承製度並不怎麽看重,眼見父親年邁,卻日益喜愛自己那個弟弟,他心裏也是長了個嘀咕的。如今聽蘇白衣這麽說,他焉能不激動?


    “哈哈哈!”蘇白衣大笑:“放心吧,都寫聖旨裏了,不過廣南王尚未接旨,本使也不便對外明說。”


    廣南王!


    阮福瀾聽了這三個字之後,小心肝又開始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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